殷都城外劇變終于消失,這一夜驚心動魄,震動無數人,陸續散去之后,各自回到客棧感悟。
圣地會武在即,來自大陸各地的龍子乳虎,都將大放光彩。
而山林之中,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男子正冷冷盯著前方的殷都城,眼眸清澈無比,其中偶爾又閃出一絲厲光。
這一絲厲光像是他與生俱來,又像是身體本能對以前血雨腥風的記錄和見證。
手無寸鐵,他一步一步朝前走著,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只知道自己叫無名。
他對生活有基本的認知,對世界有基本的了解,他當然知道無名就是沒有名字的意思,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記憶是一片空白。
應該是經歷了某些事,基本的智慧告訴他,自己應該是經歷了某些事,所以導致記憶全部喪失。
要如何找回來他并不知道,心中似乎一直縈繞著一種悲涼,令他像是對這個世界都沒有什么興趣。
前方是寂寥的大地,裸露的土壤散發著陳腐的氣息,坑洼遍布,已然積水。
光著腳繼續朝前走,沒有任何猶豫,只是不知為何,一腳踩下,一股不知從何處冒出的能量,竟然支撐住了自己的身體。
如踏坦途,天地支撐其行走,他皺著眉,覺得奇怪,又覺得很正常。
每一步跨出,大地之下都澎湃出一股無形的力量,支撐著他身體的行動。
踏雪無痕,一切順其自然,天地之間,一道道無形力量像是在歡迎著他,圍繞著他。腳下忽然橫生出一道道神秘的規則,如道紋一般勾勒而出,鋪滿大地。
他走著,卻并不知道遠處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已然看得呆了。
“這...這是......好可怕的大道領悟......”
寧不悔提著長劍,雙眸瞪得老大,看著前方這個身影,嚇得臉色蒼白道:“這一次圣地會武,也未免太恐怖了吧!本來想著至少可以前十,現在完全摸不準了。”
說到這里,她又忍不住一嘆,搖頭道:“世界臥虎藏龍,父親誠不欺我。”
她遙遙望著辜雀,跟著他一步一步走著。
這個人長相平凡,身穿道袍,赤腳而行,表情平靜,像是超凡入道,與這紅塵萬世沒有任何關系。
她心頭好奇,她很想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去參加圣地會武。
但很快,她的眉頭已然皺起,瞇眼道:“沒有元氣...奇怪,他怎么沒有元氣,莫非是境界太高我看不出來?”
她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沒有敢與辜雀搭話,只是靜靜跟著。
日出,天空殘霞如畫。
日落,黃昏潑墨如血。
風云變幻,數日已過,距離殷都本就不近,而辜雀走得也并不快。
幾日行路,不曾進食,不曾飲水,不曾說話,也不曾停下。寧不悔愈發好奇,達到生死之境,可吸風飲露,不食五谷,元氣滋養身體,但這個人,顯然沒有元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圣地會武已然要開始了,而自己兩人也終于來到了殷都城樓之前。
壯闊的城樓,猶如一條長龍橫亙大地,把前路完全擋住。
高達數十丈,綿延無窮盡,上可觀寰宇,下可瞰蒼生,崢嶸凌厲,古老蒼涼,氣勢磅礴。
圣地會武期間,涌入人口驟然增多,殷都的戒備也比平時森嚴了太多。
辜雀忽然停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停下來,他總覺得這個畫面很熟悉。
他抬頭看前方城樓高聳,轉頭又看身后荒原寂寥,秋風蕭瑟,殘葉飄飄,夕陽血紅,美得分外沉重。
是的,這個畫面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
他忍不住聳了聳肩,發現肩上并無沉重之感,反而覺得有些奇怪,他總覺得肩頭上應該是有一個東西的,那個東西很沉重。
但忘記了。
他知道,自己應該是忘記了很多東西。
一步一步走向城門,城中那喧囂之聲已然傳來,一聲聲暴喝伴隨著大笑,圣地會武已然開始。
“請出示通關文牒和戶籍證明!”
守衛冷冷說出這句話,辜雀也呆住了,他當然知道這兩個東西是什么意思,但他完全記不得自己也曾有過。
曾經的一切都不記得,世界和自己的交點早已不在。
“神州神都北城人,姓寧。”
清冷的聲音傳出,一只纖手拿出了辜雀正需要的東西,他朝右看去,只見這赫然是一個女人,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
她臉有些微紅,正靜靜看著自己,然后微微一笑。
辜雀的臉上沒有表情,他總覺得這個時候自己該有一個表情,或是開心,或是表達謝意,但他做不到。
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并未說話,而是大步朝前走去。
寧不悔皺了皺眉頭,連忙跟上道:“喂!”
辜雀的身體頓時僵住。
“你叫什么名字?來自哪里?”
寧不悔問出了這句話,而辜雀只是一笑,道:“無名。”
“無名?”
寧不悔有些不舒服,自己的態度已然放得很低了,還幫他過了城門關卡,至于這么高冷,連名字都不愿意說么?
她看向辜雀,卻看到一雙清澈的眼睛。
這雙眼睛不會騙人。
她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你是來參加圣地會武的?”
辜雀搖頭道:“不是。”
寧不悔頗感意外,道:“那你來干什么的?”
辜雀道:“不知道,隨便走走。”
于是便走,很快便走到了殷都皇宮之前,那足足上百個大型比武擂臺之上,正有強者廝殺,一決勝負。
元氣縱橫,一聲聲暴喝傳出,四周人山人海,聲如驚浪席卷,震耳欲聾。
圍觀者眾,參賽者自然也不少,一人敗下陣來,另一人又沖將上去。
這些都是熱血的青年,都是意氣風發的年齡。
辜雀下意識看了看自己,自己也是二十出頭的容貌,為何就沒有體會到年輕這種感覺?
遠處高臺之上,立著一個個縹緲的身影,各自氣勢磅礴而又有其差異。
應該是各朝帝王,但為何自己卻沒有一種尊敬的感覺?
寧不悔道:“東州大帝贏霸,玄州大地楚阿,地州大帝殷子休,還有黃州拍來的使者,一等忠勇軍公、金刀駙馬冷缺將軍,神州外交大臣也來了,魔域外交大臣也在。各大圣山齊聚,這一次,連永恒圣山也派了人過來了......”
說到這里,她看向辜雀道:“這一次圣地會武競爭很大,六大圣山之外,太初島、歲月島和原始島也來人了,你看,那邊是原始島的現任島主唐義勇。”
辜雀順著她的目光,頓時便看到了一個身高三丈的強壯漢子,肌肉虬結,氣勢狂暴,壓力猶如巨山一般。
這個人,很熟悉。
他皺起了眉頭,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好!”
一聲暴喝忽然傳來,驚破天地,頓時掀起悍然大波,四下眾人巨吼,面色潮紅看向前方。
前方擂臺之上,一個青年倒地不起,而另外一個強者傲然而立,正冷冷看著四方,接受著所有人的歡呼。
寧不悔不禁激動道:“快看快看,那是太初島的青年少島主紀無遮,據說才十九歲,但依舊是輪回之境的強者了。”
辜雀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可是他作弊。”
“什么?他作弊?”
寧不悔驚叫一聲,她的聲音并不小,四周之人連忙看了過來,一瞬間,仿佛整個場中都安靜了。
氣氛陷入凝固,紀無遮豁然回頭朝這邊看來,眼中殺意畢露,厲聲道:“是誰?”
眾人已然忍不住后退,只因他身上的殺意太驚人。
他寒聲道:“我紀無遮代表的是太初島的尊嚴,來此參加圣地會武,戰敗敵手,卻被人誣陷是作弊!眾位帝王眼皮之下,我紀無遮如何作弊?”
寧不悔吞了吞口水,喃喃道:“我似乎闖禍了。”
辜雀皺眉道:“可他本來就是作弊啊!”
聽到這句話,紀無遮臉色一變,森然道:“小子,你是誰?竟然敢在這里含血噴人!”
一道道目光朝辜雀看來,四周數十萬圍觀者,甚至連各朝帝王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無盡的壓力襲來,寧不悔呼吸有些艱難,而辜雀卻是搖頭道:“我并沒有含血噴人。”
“沒有?”
紀無遮冷冷道:“那你說我怎么作弊了?我紀無遮坦坦蕩蕩,比武也有分寸,你把話當著天下英雄說清楚,否則別怪我辣手無情。”
“對啊!紀少主的比試我們都看著,是明顯的元氣壓制,武功高,路數正,沒有任何法寶,也沒有任何不妥。”
“哪兒來的野道士,竟然敢質疑圣地會武的公平性!”
辜雀并沒有覺得害怕,也沒有任何緊皺,只是淡淡道:“他的丹田插了三根金針,幫助了他元氣的增長,是一皺透支生命力的禁術,可以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提高人的力量。”
聽到此話,眾人盡皆嘩然,一個個連忙朝紀無遮看去。
各大帝皇對視一眼,眉頭緊皺,只因他們也并未看出作弊,這個人身上,并沒有任何寶物。
而且三根金針插在丹田,這個人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他有透視眼不成?
而紀無遮此刻也是慌亂無比,這三根金針掩蓋天機,照理說天人之下沒人可以看得出來的,怎么這個人竟然說準了?
他心中殺意閃過,強行鎮定,不禁厲聲道:“一派胡言,惡意中傷,你當我紀無遮就那么好欺負?今日不殺你,何以護我武者尊嚴?”
他說著話,毫不猶豫,竟然直接一劍朝辜雀刺來。..
一劍而出,玄黃變幻,恐怖的劍意在空中穿刺,甚至連虛空都震蕩了起來。
眾人驚呼出聲,似乎也沒想到紀無遮竟然灰直接出手,一個個嚇得連連后退。
“不可!擂臺之下不可傷人!”
一聲大喝傳出,擂臺的裁判驚吼一聲,但事出突兀,眾人已然來不及出手。
劍芒璀璨,辜雀眉頭皺的依舊很緊,不知為何,自己總覺得這一劍很弱。
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搖了搖頭。
而就在眾人都以為一個鮮活的生命就要被斬于劍下之時,虛空之中,那一道劍芒,像是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竟然忽然湮滅!
憑空消失,直接不見,眾人瞪大了眼,已然傻了。
而辜雀面前淡然,像是一切就該如此一般。
各大帝王嚇了一跳,對視一眼,毫不猶豫,直接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