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神雀,開始
夕陽已然落下,黑暗如同猛獸一般瘋狂侵蝕著僅存的光明,像是絕望在啃食著辜雀對未來的希望。
他并不是一個絕望的人,但此刻卻要做一個絕望的選擇。
夜風撩撥著寂靜的心,山嶺的盡頭散發著淡淡的暗光,像是明月要升起。
辜雀緩步走向玉虛宮,每一步都覺得很沉重。
相比于離別,他更擔心瑪姬和卡蘿琳有沒有在那邊受傷,有沒有受到欺負。
這像是一塊巨石,壓迫著他沉重的心臟。
燈火闌珊處,是一棟小樓,他至今還未來過這一棟小樓。
門口有人守候,看到辜雀走來,輕輕點了點頭,緩步離開。
隔著半透的紙窗,可以看到屋中燭光搖曳,明滅不定。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繞過客廳,走到了內廳,頓時便看到了那白紗床上的身影。
她盤坐著,背脊筆直,身影纖細,表情平靜,肌膚像是帶著淡淡的光。
月光透過紙窗,在地上印出朦朧的斑駁,也讓這里顯得更加清澈寧靜。
像是可以看見自己的心。
辜雀看到了溯雪,此刻的她和第一次見面無一般二,還是那么年輕,那么靜美。眉頭舒展,像是一種釋懷,又像是帶著絲絲的堅強。
溯雪的確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哪怕她容易患得患失,容易沒有安全感。但這么多年風雨她都挺過來了,包括那二十年的絕望。
她如此堅強,自己何嘗不能?
只是,自己或許等不到她醒來了。
辜雀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沒有說一句話,目光之中是無法言喻的愛意。
他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九十年了,溯雪,你跟了我九十年了。”
九十年有多長?大概已經是普通人的一輩子還多了。
這九十年,自己成長很大,從一個無名小卒,變成了如今的辜雀大帝,可以影響整個世界的存在。
這九十年,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這群女人了。
月光似乎變得很冷,辜雀的手撫上了溯雪的臉,她的肌膚依舊嫩滑,但卻是那么冰涼。
辜雀眼中有些濕潤,輕輕道:“這一次我又要走了,又要讓你擔心了,你醒來我卻不在你身邊,是我做的不好。但你相信我,這一定是我最后一次離開你,今后不會再有。”
他猛然站了起來,豁然回頭,眼中已然是殺意驚天。
既然有人要破壞自己的幸福,那么我要你們用鮮血來償還!
辜雀早已不像當年那般殺心十足,但他從來不會吝嗇自己的殺心。
人生本就充滿無可奈何,但他不會選擇忍受,他會把這些東西,一一清除。
輕輕關上了門,月光已然灑滿庭院。
梧桐樹下,韓秋像是站了很久。
辜雀走上來,拉起她的手,輕輕道:“這么晚怎么不休息?”
韓秋看了辜雀一眼,道:“走吧,去看看媚君和輕靈。”
她說著話,直接拉著辜雀朝天穹而去。
路上,辜雀忍不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韓秋道:“我的眼睛很好用。”
干,又是這句話,辜雀摸了摸她的頭,兩人極速來到錯亂的時空之中。
亂流涌動,銅棺護身,兩人頓時看到了那佇立在亂流之中的兩道巨山般的身影。
一只高達萬丈的血凰,全身燃燒著熊熊的烈火,把虛空都燒得扭曲,燒得殘破,那一股威勢,甚至連辜雀都覺得可怕。
他忍不住激動道:“很好,輕靈應該是悟出了某種可怕的法則,所以到現在還未蘇醒,這丫頭也長大了,不需要別人來保護了。”
韓秋嘴角微微翹起,道:“至少比他父親四方王有本事。”
“對對對。”
辜雀的心情的確很高興,看到輕靈有收獲,比他自己突破都更高興。
韓秋道:“腹孕血凰和腹孕祖龍有點不大一樣。”
辜雀點頭道:“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不一樣反而是好事,這說明她走出了自己的路。我相信她醒來,一定會有不俗的成就。”
韓秋笑道:“她和媚君,都憋了太久了。”
“是啊,她們天賦本來就高,媚君甚至一度問鼎大陸最強女青年,都是我耽誤了她們。”
辜雀忍不住出聲。
但韓秋卻道:“每個人的經歷都不同,你改變了她們的人格,沒有你的壓力,她們也未必有今日的厚積薄發。”
辜雀回頭笑道:“我有沒有給你帶來什么正能量?”
韓秋搖頭道:“完全沒有。”
辜雀頓時頹然,隨即道:“小寶寶呢?你什么時候給我懷個小寶寶?”
韓秋的臉色頓時紅了,咬牙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收拾你。”
辜雀大笑出聲,看著那萬丈魔龍橫亙虛空,火海石胎和法祖之杖持續保護著她們,再加上天老隨時的照看,她們出不了事。
只是,這么多年還沒見面,醒來之后,面對的又是自己的離開。
自己帶給她們的擔憂實在是多了些。
辜雀輕輕拍了拍鎮界靈柩棺,道:“以后就跟著韓秋,要聽她的話,等我回來。”
鎮界靈柩棺散發出一道道黑紋,微微顫抖著,像是在嗚咽。
韓秋臉色微變,不禁道:“你不帶銅棺走?”
辜雀點了點頭,道:“這一次去,所面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銅棺是我最后的依仗,我帶它去,恐怕保不住。”
說完話,他又重重拍了拍銅棺,大聲道:“記得要聽韓秋的話,她是我的妻子,和我沒有分別。”
韓秋張了張嘴,看著辜雀的側臉,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直沉默著,兩人回到玉虛宮。
辜雀道:“這一次,天眼虎就不告訴他了,這些消息他早晚也會知道。溯雪的安全,就只好拜托你了。”
月色幽幽,韓秋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點了點頭。
辜雀看著她,笑道:“怎么?有心事?”
韓秋點了點頭,忽然道:“以前我有黎叔,但黎叔死了,現在我只有你了,你不能死。”
辜雀一把將韓秋擁在懷中,感受著她纖細的身軀,咬牙道:“放心,我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韓秋道:“不要交代,要你活著。”
辜雀差點沒掉下淚來,鼻子有些發酸,死死抱著她,一字一句道:“一定會活著,你還沒給我生孩子呢。”
韓秋輕輕道:“溯雪和輕靈她們,我會給她們解釋清楚的,神魔大陸這邊,你不要擔心,好好應對那邊。”
辜雀道:“嗯。”
韓秋抬起頭來,目光幽幽,低聲道:“你很久沒愛我了。”
辜雀一把扛起她,大步走入屋中。
夜無聲,月無聲。
玉虛宮像是陷入了沉睡,但今夜注定有人無眠。
辜雀知道,韓秋為了安慰自己,為了讓自己安心。
這對于她來說,太不容易。
看著她婀娜的身軀,長發沾在臉頰上,人還在沉睡。
他輕輕把她長發撥了下來,深深看了她一眼,終于大步走了出去。
門外陽光正好,似乎已是中午。
鳥語花香,碧空如洗,天邊似乎空間都扭曲。
兩個身影憑空而出,快如電光,下一刻就站在了辜雀面前。
皆穿黑衣,一人黑發,一人白發,渾身氣勢澎湃,像是融于虛空,存在于次元之間。
辜雀抬起頭來,忍不住笑道:“我辜雀這么有牌面嗎?竟然派兩個不朽來接我。”
白發老者淡淡道:“別抬舉自己的,不是來接你,是來抓你。”
辜雀道:“什么時候出發?”
黑袍老者笑道:“看來你還算識相,沒有做無畏的掙扎,走吧,現在。”
他大手一揮,一道規則直接將辜雀束縛,帶著他直直朝蒼穹而去。
無上不朽的速度快到極致,頃刻之間已遠離神魔大陸,到達無垠的星空。
而就在此刻,整個上方的虛空都忽然坍塌開來,像是世界都要崩潰一般。
“怎么回事!”
黑發老者臉色一變,拉著辜雀連連后退。
白發老者朝前一看,只見崩裂的虛空之中,一艘長達百里的古老戰船殘軀緩緩駕駛而出,攜帶著無與倫比的氣勢,威壓把整個星空都籠罩。
戰船通體漆黑,深邃無比,散發著一道道恐怖的黑色規則,血帆,氣勢磅礴,幾乎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它的偉大。
“快、快退!”
白發老者大吼一聲,轉頭就像跑,而還未走出幾步,他們只覺整個虛空都被封鎖了,像是普通人陷入了沼澤,唯有苦苦掙扎。
無盡的黑光像是把天地都編制成了們駭然回頭,終于看到了那站在戰船之上的白色身影。
天姬的眼中殺意畢露,駕駛著戰船徐徐而來,整個人的氣勢簡直要毀滅星空一般。
辜雀看著她,忍不住搖了搖頭。
“住手!”
一聲急切的暴喝傳來,虛空直接被打破,昊天眾妙極速而至,連忙道:“天姬你冷靜,你不要沖動啊!”
天姬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寒聲道:“昊天眾妙,你要是敢管這件事,我就開著戰船平了無盡圣山。”
這句話說得實在太絕,昊天眾妙臉色一變,只覺渾身發寒,咬牙道:“你瘋了!”
很快,司馬永恒和詭惡天也極速沖了過來,看著這一幕,不禁嚇得臉色蒼白。
司馬永恒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大聲道:“天姬!此事萬不可擋啊!”
天姬看著辜雀,一字一句道:“我不管那么多,也別給我談什么大理想,誰要害我夫君,我就跟他拼命?洪荒宮是么?我天姬何曾怕過!”
這句話像是帶著一股無與倫比的殺意,直接令黑白兩位不朽口中鮮血噴出,身體龜裂,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辜雀心中很欣慰,甚至有一種潸然淚下的沖動。
天姬,我終于是你的夫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