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一場長達數年的大夢,究竟是什么感受?
這個問題,普通人沒有機會體驗,自然談不上有什么說法,但對于剛剛清醒的司馬冰心,這感覺……真是復雜。
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可能……有個兩三天吧,雖然夢好像很長,長的似乎過去了很多年,但實際的時間,應該不會比這更久,不然身體會痠痛,這之間的睡眠質量實在大概不怎么樣,因為自己隱約覺得,外頭很吵很吵,不斷有各種聲音在自己耳邊回蕩,有人的嘶吼,有絕望哭喊,各種聲音此起彼落,讓人難以安睡。
不過,也就只是這樣,畢竟自己向來好睡,體質一流,這點吵鬧,還不足以讓自己失眠,頂多就是睡得不太暢快而已。大概是這樣,在夢醒之間徘徊,才會覺得這個斷斷續續,記不清內容的夢很長很長?
眼睛睜開,所見的朦朧景物,不太熟悉,不像是自己常用的地方,記憶也有些斷片,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入睡之前到底在干什么?
照理來說,身邊應該有婢女在,看見自己起身,馬上就要過來伺候,但目光所見,周圍并沒有那樣的人物,自己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個石室,就連躺著的地方,都是一張粗獷風格的青石板床。
“哇!這種風格……我是到了什么地方啊?這究竟是臥室還是監牢?我……又被抓了?”
自己并不是普通的深閨千金,雖然身份稱得上尊貴,在外人眼中是實打實的公主仙子一級,卻也經常替家族、替師門出任務,執行危險工作,失手被擒什么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像上次在獸族就被關過,那邊監牢的風格,就和這間石室有些相仿……唔,還有隱約相似的腥臭味……真是又被獸族抓了?
……奇怪,我到底是執行什么任務才會在獸族被抓?一點印象也沒有,有沒有搞錯啊?
……是被擒拿的時候受了傷,打到頭,這才睡不好,也記不清發生了什么嗎?
……但是好像沒有覺得哪里痛,腦袋的運作也不像有什么問題?
腦袋很暈,想要認真思索,卻又開始頭疼,不是那種物理上疼,而是弄不清楚狀況,產生的疑惑,本能的感覺所面對的世界,和預想的不一樣造成的精神壓力,司馬冰心正自困惑,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快步朝這邊靠近。
……好家伙,這聲音……好輕啊!
過人的音感,司馬冰心第一時間就聽出腳步的異常。普通人的腳步聲笨重,越是高手,落足越是輕盈,近似獸類,這肯定是擅長輕身功法的高手……
呃……或者,根本就是獸類!
石室側面的壁上,忽然分開,形成一個門洞,幾個穿著華麗綢緞的婢女,快步從中走進來,門洞隨之關閉,而這幾名婢女,個個獸頭人身,什么虎豹狼獅都有,看得司馬冰心猛然一震。
……我靠!姑娘我真落到獸族手里了?昨晚到底發生過什么?
……不對,這樣說,真的是昨天的事情嗎?姑娘我到底昏迷了多久,是被打暈的還是中了?
見狀不妙,司馬冰心第一時間開始檢視自己身上,發現衣服樣式完全不熟,絕對不是自己擁有過的款式,卻不知道又是哪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換上的?但看來還算完整,應該沒發生什么關乎貞潔的事。
……還好,看來最大的籌碼還在啊……
司馬冰心一口氣還沒松,忽然發現自己身上也有些不妥,雖然沒有什么外傷,但頭發卻整個變色,質地也不再細柔,而是有若冰絲,道道分明,感覺……根本不是人類的頭發。
除此之外,自己的肌膚也異常雪白,看不見半點血色,純白到讓人有點害怕,究竟是干了什么才會美白成這樣?
……吃錯藥了?這和我身在獸族,有關系嗎?
……難道獸族的迷魂藥,還附帶整容美白屬性的?這倒是可以跟它們商量一下,要是能夠購買配方,回去當美容產品賣往帝都,肯定能賺那些闊太太一筆,家里說不定從此就跟窮說再見了……
司馬冰心方自錯愕,就看見進來的婢女集體跪拜,朝著自己齊聲喊了一句“殿下萬福”,不由得又是一怔,“慢,妳們……喊我什么?”
“殿下睡得可好?”為首的一名豹頭婢女,起身靠近,卻沒有理司馬冰心的疑問,自顧自的繼續說話,“殿下已經睡了好些時候,既然醒了,請稍事梳洗,陛下正在等候殿下。”
……殿下?
……陛下?
……究竟什么情況?
……我什么時候成了殿下?這里的陛下又是哪里來的?
司馬冰心嘴角抽搐,忍著理性崩潰的沖動,好不容易才冒出一句,“我……只不過才睡了一會兒,怎么醒來……世界就好像變成宮斗劇了?這畫風……好像哪里不對啊……”
旁邊的豹首婢女聞言有些面色尷尬,婉言道:“殿下,妳……其實昏了一段比較長的時間,輾轉多地,現在是送到陛下這里來,才讓妳蘇醒過來,其實……”
話沒說完,司馬冰心一揮手,道:“沒事,且讓我好好想想,理理思緒。”
……看起來,自己這下昏睡恐怕睡得挺久,甚至不只是十天八天,搞不好有幾個月了,所以才感覺做了那么長時間的夢?之所以剛剛沒有感覺到異狀,應該是肉身受了重擊,又被人治好,但是精神甚至神魂的連帶重創拖了許久才好?這之間恐怕還發生了不少事。
……這些婢女口稱陛下,現在皇帝位置上坐的又是哪個?李昀峰明明被碎星團給干掉了,密偵司什么的,捧了個攝政王什么的傀儡上去,照理說,帝國之中,應該是沒有誰當得起陛下這個稱呼的。
……而且,這些婢女都是獸頭,并非人族,他們的王者應該也是獸人,但就自己所知,尋常獸王都搆不上陛下這樣的尊詞,那必須是一統各獸族的大帝,才能這么稱呼,否則便會引起其他獸族討伐。
……難道,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形勢看好的遮日那王,已經一統各獸族,成就大帝偉業,被捧上這樣的尊位了?而在獸族的極度強勢下,司馬家再也扛不住,把自己獻給遮日那王和親?
連串思路,固然讓司馬冰心自己有些瞠目結舌,但歸納到最后,她閉上眼睛,緊緊握住拳頭,幾乎想要大吼出來。
干得好!
……姑且不論自己到底是怎么暈的,橫豎人都暈過去了,對家族全無貢獻,與其躺在那里浪費糧食,甚至還要浪費醫藥,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還不如就像這樣,把人交給獸族,廢物利用也好,怎么都好過一無用處,下這決定的人夠鐵血,半點不拖泥帶水,真是甚合自己脾胃,就不曉得是家族里哪號人物做的決定?似乎……好像司馬家沒有這樣的人才啊!
……而且司馬家好歹背靠金剛寺,自己又跟玉虛真宗有關系,這樣都治不好,送來獸族卻被遮日那王喚醒了?沒聽說獸族擅長拯救腦癱患者啊,是遮日那王的特殊能力嗎?
念頭一轉,司馬冰心睜開眼睛,正起神色,用一種使節的剛烈態度,道:“遮日那王呢?我要見他。”
此言一出,幾名婢女卻相顧愕然,先是一陣竊竊私語,似乎在討論遮日那王又是誰,而當有了答案后,全都摀嘴笑了起來,還是豹首婢女出聲斥喝,這才讓她們止住了嘻笑,重新端正了儀態。
豹首婢女道:“稟殿下,這座洪荒寶殿……是我族圣地……”
司馬冰心點頭應道:“了解,你們的圣地向來都是洪荒,這一點我還是有基本認識的。”
“……遮日那王……不過天階二重……呃,好像最近剛上三重了……”
豹首婢女側頭想了一下,端正道:“總之,陛下諭令,未能登道稱圣者,只能叩拜于殿外,一概不得入殿為臣……遮日那王之流,根本是沒有資格進到殿里,謁見殿下的。就算是殿下您的要求,我們也沒辦法滿足……”
連串話語,猶如爆彈,把司馬冰心給炸得不輕。
……遮日那王已經天階三重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這基本是踏在當世頂峰的力量,如若蕭劍笏、月光神尼兩名大能不出,這力量基本可以橫壓當世,就連那些風頭正健的碎星叛賊都不能與之相抗。
在一些小千世界中,這甚至是堪稱所向無敵的至極力量,足以憑一人之力,橫掃六合八荒,主宰千萬黎民,一如當初的那名妖君,遮日那王幾時擁有這等不世修為了?怪不得……家里會把自己獻了出來。
只是,在最初的震驚過后,司馬冰心隨即被第二重大浪打得更暈,察覺到這些婢女們的語氣不對,她們……竟似乎對遮日那王根本不屑一顧,一點不把天階三重放在眼里,這……是她們瘋了?還是自己不正常?
隨即,司馬冰心從豹頭婢女剛才的話里,品出另一層意味。
未能登道稱圣者!
這話自己沒能在第一時間聽懂,因為在自己的舊有認知中,這是一句太過打高空的話,根本就用不上。
圣,是妖族對大能以上存在的敬稱,大圣對應萬古,小圣則是當世大能,而那句話翻譯后的說法,就是未成大能者,不得入殿為臣,什么天階三重、二重的碎料,只能在殿外跪拜,稱臣可以,入殿就沒有位置了……
……真是好大的口氣!
…這些婢女口中的陛下原來不是遮日那王?不過手下的臣子要大能才能入殿晉見,她們是在逗我笑嗎?
司馬冰心第一反應是想笑,卻不知為何笑不出來,跟著發現那些婢女一個個都睜大眼睛,正朝自己看來。她們最初入屋時,嘰嘰喳喳,自己還沒有太留心,現在靜心一看,赫然驚覺,這些貌不驚人的平凡婢女,一個個都是天階者。
一重、兩重……五名婢女駭然全是天階者,而且,還都不是普通的獸族,當她們安靜下來,瞳中、指爪間,都有不同的異相相隨,或是重瞳、電光,或是云霞相伴,這些都不是獸的血脈。
如果沒有之前五藏妖界的履歷,司馬冰心還沒法辨別其中隱藏的信息,現在卻百分百肯定,這幾位根本都是妖尊!
……幾名妖尊,都只是服侍上位者的小婢女?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人才有這樣的大排場、大手筆?這幾位妖尊放在自己老家,根本可以橫掃帝國了,即使是五藏妖界的傳說里,當初那些大能妖君也沒有這種排場,我是又被太一送去中千世界甚至大千世界等級的妖界了嗎?
“妳、妳們……”
心頭劇震,司馬冰心霍地站起,卻陡然劇烈暈眩,身體幾乎要直接軟倒,豹頭婢女連忙出手攙扶,兩邊一碰,司馬冰心看見對方眼瞳中,隱有云霓飄動,霞光異彩,似乎是非常高貴的妖中上族,而手上傳來的力量,更是驚人。
……這根本不是妖尊,而是……大能!
一名帶頭婢女,竟是一位妖族小圣,當世大能!
乍看貌不驚人,卻是一名可以橫壓小千世界的恐怖存在,如果動起手來,對方別說一根小指頭,哪怕只是隨便吹一口氣,都可以輕易讓自己灰飛煙滅。
連番驚嚇,司馬冰心駭然,但這些卻還不是把她嚇得最厲害的地方,而是在雙方肢體碰觸的同時,對方的護身力量傳來,自己這邊也發生反震。
相互激蕩之下,身為小圣的豹頭婢女,竟是遠遠不敵,司馬冰心雖然連忙收勁,撤回了九成力量,對方仍身不由主地仰后跌去,一連踉蹌七八步,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形,驚得花容失色,連忙下跪。
“殿下神能蓋世,婢子萬死不敢冒犯,還請殿下恕罪!”
聽見這樣一聲,司馬冰心整個都驚呆了,望向自己白皙的手掌,錯愕難當,就是想不通……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