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見菜都上來了,便道:“眾位貴客慢用,這頓粗茶淡飯算小的孝敬曲大人的。”
曲南一瞇了瞇狹長的眼睛,道:“你剛夸完本官清廉愛民,本官又怎么好意思馬上就搜刮民脂民膏呢?”
掌柜慌亂道:“小的……
曲南一擺了擺手,道:“下去吧。本官說笑的。一頓飯而已,本官還是能付得起銀兩的。除非,你這是家黑店,要坑本官。”說完,自己哈哈大笑了起來。
掌柜忙作揖道:“怎敢、怎敢,大人說笑了。小人這就下去,不打擾貴客了。”
掌柜走回柜臺,唐悠立刻又動起了筷子,大快朵頤。
待唐悠吃飽喝足,眾人準備離開。
唐悠大方道:“這頓我請了,就當為綠腰妹子擺得酒宴。”揚手,喚道,“小二,結賬!”
曲南一戲謔道:“有我這個表哥在,怎能讓你破費?”掃眼綠腰,“你說呢,綠腰妹妹?”
綠腰眨了一下眼睛,道:“有點兒冷。”
曲南一哈哈大笑,將手探入懷里摸了摸,臉色微變,轉頭對花青染說:“這頓,還是青染請吧。”
花青染摸了摸袖袋,又摸了摸里懷,還摸了摸腰帶,最后看向了唐悠。
唐悠立刻掏出自己的荷包,往幾上一倒……
咣當一聲,掉出來一塊十分漂亮的石頭,卻是連一個銅板都沒看到。
唐悠皺起包子臉,苦哈哈地道:“走得太匆忙,忘記帶銀子了。”摸了摸頭,沒摸到值錢的發簪,只取下來一朵被她壓壞的絹花。
三人一同看向綠腰。
這時,小二已經算好了賬,小跑著過來。
綠腰十分從容地一笑,站起身,回頭瞥了唐悠一眼,示意她跟上,便踱步走出了門外。
曲南一不是一般油滑,見綠腰此舉,立刻會意,忙站起身,也邁著優雅地步伐走出了大門。
唐悠看看大門,又看看花青染,有些不明白怎么回事兒,但卻知道綠腰讓她跟上她,便撒腿追了上去。
店小二來到花青染面前,道:“公子,這些吃食一共是八兩銀子。”不見花青染有所反應,便將聲音提高了兩分,重復了一遍上面的話。
花青染轉目看向店小二,問:“你們掌柜,可要算上一掛?”
店小二知道花青染是和曲縣令一起來的,不敢怠慢,便去尋掌柜。
掌柜趕來,作揖,詢問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呼?有何指教?”
花青染輕擺素袖,站起身,道:“在下花青染,是張天師的弟子,想為掌柜卜上一卦。”
掌柜早就聽說張天師的關門大弟子花青染來到縣,不想竟是眼前這個如同謫仙般的人物。當即又行了大禮,按捺住雀躍的心情,恭敬道:“還請道長指點。”
花青染伸出手指掐算一番,道:“掌柜命中注定多子多福,近日剛喜得一子,可對?”
掌柜瞪大了眼睛,連聲贊道:“對對對!道長真乃神人也!小人前個兒剛得了一子,不知道道長是如何知曉?哦哦哦,是了,道長能掐會算,是小人問得唐突了。”
花青染又道:“然,福禍相倚,掌柜還需謹慎小心才好。”
掌柜瞬間呆愣住了,眼中慢慢爬上懼意,忙鄭重其事地行了個大禮,道:“還請道長指點迷津,破了這劫難才好。”
花青染道:“所謂破財消災,掌柜自行領悟去吧。”素袖輕蕩,戴上幕籬,姿態優雅地向外走去。
店小二湊到掌柜身邊,小聲嘀咕道:“咋就怎么走了,還沒給飯錢呢。展柜的,要小的去追不?”
掌柜一巴掌拍在店小二的腦袋上,呵斥道:“追什么追?沒聽道長說,破財消災,那是道長故意不給銀兩,幫我破災呢!你敢去追個試試?!打斷你狗腿!”
店小二一疊聲地求饒道:“錯了錯了,小的錯了。小的一心為掌柜的考量,沒啥腦子,不懂這些貴人的手段,險些壞了掌柜的好事。小的該死、該死……”
掌柜不耐煩,揮手趕人。他望向花青染的背影,目露敬仰,搖頭感嘆道:“果然是張天師的高徒,真乃不世高人也!”
店小二回到柜臺,見柜臺上放著前天曾掛在大門上的竹片,隨手將其收起,放到了柜臺下面。那手掌大小的竹片上寫著:掌柜喜得一子,停業一天,歡慶。
四人陸續走出金門客棧,站在街道邊匯合。誰也沒說剛才的事,卻又都忍不住咧嘴笑出了聲。
曲南一說:“此時酒足飯飽,正好活動一下筋骨。”
唐悠追問道:“去哪兒?”
曲南一似笑非笑地看向綠腰,道:“去蘇家的地道里走一遭。”
唐悠想起自己被卡在地道入口處的尷尬,皺起了包子臉,喃喃道:“不知還有沒有其他入口?”轉而問,“表哥,你可是發現了什么?”
曲南一神秘一笑:“到了你便知道。”
唐悠興奮道:“我就知道,那蘇家一準兒藏著很多秘密。這回,必要揭了蘇家的老底,讓蘇賤人不能再害人!”
唐悠忘記要帶綠腰去看臉,曲南一卻沒有忘。他說:“此時不急,還是先去給綠腰看看臉吧。”
花青染道:“岐黃之術,如顏更勝一籌。”
曲南一撫掌道:“此次甚好。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就去拜訪如顏,我正好跟著蹭杯水酒。”
花青染卻道:“如顏此時不在花云渡,應在‘濟心堂’里義診。”
曲南一挑眉:“哦?如此說來,不如一起去‘濟心堂’看看?”笑睨了綠腰一眼,“今日,我們就奉陪到底了。”
綠腰也不推拒,和眾人一起走去“濟心堂”。
“濟心堂”門前排著長隊,紛紛等著女華佗為自己診治一二。聽說啊,那女華佗不但絕色傾城,且一手醫術能令人起死回生,當真是菩薩在世啊。
唐悠看著長長的隊伍,道:“表哥,這里人太過了,咱還等嗎?要不,等晚上的時候,咱么直接去花云渡得了。”
曲南一暗示唐悠:“咱么與花如顏是故友,路過此地來探望一番,你去打個招呼吧。”
好么,這插隊插得太明目張膽了。
唐悠得令,挪著胖乎乎的身子就要往前沖,卻被排隊等待的百姓攔住,說啥也不讓她插隊去前面。
唐悠無法,只得喊道:“我是縣令的表妹!”
曲南一突然有種掐著唐悠脖子,將她扯回來的沖動!
攔住唐悠的百姓們立刻松了手,卻仍舊不肯讓出位置。他們將大門口擠得嚴絲合縫,若想插隊,也成,你得化為為蒼蠅,會飛。
綠腰有些熱,以手當扇,在自己的面前煽了煽,卻似一不小心將花青染的幕籬碰掉了。她喊道:“花青染!你的幕籬掉了!露肉了!”露脖子肉了。
很多人都知道花青染來了縣,卻無緣得見,乍一聽這聲驚呼,知道花青染來歷的人都轉頭去看,不知道花青染來歷的,也因為好奇,跟著盲從了一回。
在眾人打量的視線里,綠腰又道:“你快帶上幕籬,捂好肉,不能讓仙氣外漏!”
花青染低頭看向綠腰,綠腰回以一個十分真誠的笑。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撲向了花青染,扯著脖子喊道:“請道長賜符,我想讓媳婦生個大胖小子!”
有一便有二,幾乎是頃刻間,那圍在門口的人,瞬間倒轉,將花青染圍在其中,連只插隊的蒼蠅都不放過。
曲南一一邊顫抖著肩膀笑著,一邊邁步走進了“濟心堂”,站在有些摸不清狀況的花如顏面前,道:“如顏,又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