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染不明所以,以為女祭司要耍奸計,于是滿眼警惕地看著綠腰的一舉一動,問:“為何?”為何要給喜錢?
綠腰用袖子擦了擦眼淚,上前一步,道:“剛才,我出去找白子戚,想讓他別抬我進門。”
花青染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攬了攬敞開的衣襟,向后退了一步,問:“為何?”
綠腰用看傻子一眼的目光看著花青染,又上前一步,朗聲道:“你傻啊?!我都親你了,怎么能嫁給白子戚?!”
花青染伸手按下頭上的青筋,又向后退了一步。
綠腰嘻嘻一笑,繼續向前一步,眼波瓦亮地興奮道:“你不知道,我今天遇見山魈了!”
“什么?!”花青染一把攥住綠腰的手,驚訝道。
綠腰憨憨地點頭,應道:“是啊,看到一個臉上有黑毛的東西,應該……應該是山魈吧?反正,那個山魈挺好的,告訴我你會來找我,還會脫衣服給我看。她可真是好人吶。”
花青染的瞳孔在集聚地收縮,不可置信如同巨浪般拍向他,將他拍得暈頭轉向,卻必須掙扎著浮出水面,尋找真相。他顫聲問:“她……她還說什么了?”
綠腰嘟起嘴巴,用另一只手點了點自己的唇,道:“你親我一口,我就告訴你!”
花青染的手指動了動,忍著掐死綠腰的沖動,冷哼喝道:“說!”
綠腰吃疼,捏著嗓子,嬌嬌柔柔地喊了聲:“不要啊!好疼!你待人家要溫柔點兒哦。”
花青染一口氣沒上來,險些背過氣去。他微微松了手中的力道,目露兇光,咬著后牙問:“她還說什么了?”
綠腰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回道:“她說啊……嘿嘿……我就不告訴你!”眼見著花青染要發狠,她嚇得一哆嗦,忙喊道,“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山魈說了,你刺她那一劍,她會親自討回來的。但是,你不能動我。”
花青染平復下情緒,問:“為何?”
綠腰道:“因為啥我也不知道,不過她說,我是她的一個啥侄女的。”布滿地嘟囔著嘴,“我怎么可能是她侄女?我這么漂亮,她滿臉是毛……”
花青染心思震蕩,目光如炬,望進綠腰的眼底,問:“你剛才為何那般與我說話?”
綠腰咧嘴傻笑道:“山魈說了,我那么說話,你就會脫衣服給我看啦。”
花青染突然覺得有些無力。他不想相信綠腰所說,卻找不到任何揭穿她謊話的理由。若綠腰真是女祭司,憑她的手段,何須隱瞞身份?只需振臂一呼,這天下有很多人愿意供她驅使調遣,何需自己留下這小小的縣里做著不為人知的事?
再者,綠腰能引發“三界”震動,可能與自己的情況一樣,身體里溜著女祭司的血。這么一想,花青染就覺得十分悲劇。綠腰是女祭司的侄女,二人有血緣關系,可自己……哎,一言難盡!
雖然花青染滿心狐疑,所有的感覺都叫囂著不能信綠腰所言,但偏偏找不到任何一條可以反駁的語言。就連女祭司為何留在縣也似乎找到了答案——女祭司在離開燕家戲班之后,不知又經歷了什么,竟弄得滿臉長毛,所以她需要時間除毛,一時半會還不能離開縣去報復自己。
是了,正是這個原因!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女祭司臉上長毛的呢?看來,自己需要去查探一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花青染想要轉身離開,綠腰卻不干了。
她又向著花青染邁出一步,噘嘴道:“來都來了,不親親,不許走。不然我喊人嘍。”
花青染感覺一陣惡心,抬腳就又后退了一步,只感覺腳下一軟一滑,似乎踩到了一樣軟乎乎滑膩膩的東西。隨著這一腳的落下,一股惡臭沖進腦門,熏得人十分想吐!
花青染剛進屋子的時候,就問道了一股惡臭味,以為那是綠腰吃了“碧水清濁丸”后放的屁。臭了臭了點,但架不住花青染心情好啊。尤其是那臭味中還夾雜著他所熟悉的草藥味,正是特屬于“碧水清濁丸”的。
一想到綠腰吃了“碧水清濁丸”,又喝了大夫開的藥,兩味藥有致命的沖突,他便心花怒放,覺得那臭味也不是不可忍受。
可眼下,綠腰生龍活虎的要親親,自己的腳下卻似踩中了某種十分惡心之物,盡管他有一千一萬個不愿相信,但心下卻是了然,只能將希望寄托到綠腰身上,開口詢問道:“腳下,何物?”
綠腰回答得十分干脆簡潔:“屎!”
花青染終于相信綠腰不是女祭司了!女祭司再不濟,也不會在自己的屋里拉屎!實在是,太惡心了!
花青染再也忍受不了,欲推開綠腰,飛出去吐個痛快。
不想,就在此時,院里響起了吵雜之聲,緊接著綠腰的房門被人踹開,一行人氣勢洶洶地出現門口,與衣衫不整的花青染和一身夜行衣的綠腰對起了眼。
其實,就在綠腰和花青染過招的時候,華姨娘在房間里發出了一聲驚恐萬分的慘叫,就如同一把鋒利的剪刀,劃破了夜空,刺穿了耳膜。只可惜,花青染和綠腰都太入戲了,兩個人一直默默偷窺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哪里還有閑心管窗外事?
就算華姨娘叫破喉嚨,二人也會置之不理的。
下人房里的幾個丫頭聽到華姨娘的驚叫聲,嚇得一咕嚕爬起來,連衣服都系錯了帶子,腳踩著腳地涌進了華姨娘的屋子,想做那關心主子的好丫頭,卻在看見華姨娘跌坐到地上,而她的床上卻躺著一只被剝了皮的小狗后,嚇得連連后退,跌坐一團。
后院里好一陣兵荒馬亂,直到唐老爺出來主持大局,眾人才安靜下來。
華姨娘撲到唐老爺的身上,哭天抹淚地咒罵著綠腰:“老爺啊老爺,您可要為妾身做主啊,那綠腰竟然活活兒扒了‘熊精’的皮,還將其扔在了妾身的床上。妾身半夢半醒的時候,總聞到一股子血腥味,還以為自己來了癸水。待天剛亮,妾身想起床給老爺熬粥喝,卻摸到一個肉呼呼血淋淋的東西,妾身……妾身嚇死了!老爺老爺,您一定要為妾身做主啊,妾身要被活活兒嚇死了……”華姨娘是真害怕了,身子抖得狠,臉色白得嚇人,若非平時就是個好強的,這會兒估計早就倒下了。
唐老爺面色鐵青,沉吟片刻,問:“熊精是什么?”
華姨娘一怔,有心掐唐老爺兩把,卻沒這個膽子,只能憋足了氣,擠出委屈的淚水,哽咽道:“老爺啊,熊精就妾身剛抱回來養的那只小黑狗啊,妾身對它可是喜愛非常,故而喚其熊精。老爺,那綠腰如此對待妾身,必是不將老爺放在眼里。老爺要是不為妾身做主,妾身……妾身當真是沒臉活了,嗚嗚……嗚嗚嗚……”
唐老爺還是十分疼愛這個小妾的,但也不好因為一只狗就對剛幫著自家尋回麟兒的綠腰重責。再者,昨晚白家大火,這抬綠腰去做妾的事估計要耽擱了。白家出了事,自家不好袖手旁觀,總要去維穩一番才好。若自己一個人去,實在有些唐突。若叫上綠腰,白子戚看著興許會高興一些。別看白家的房子毀了,但白子戚的家產可還是有不少的。就不知道昨晚大火,白子戚在不在家,那些珍藏的寶貝被燒毀了多少。想想,就心疼啊。
一方面是自己的小妾,一方面是白子戚的小妾,自己好生為難吶。
就在唐老爺兩廂為難之即,恰好看見唐悠打著哈欠從閨房里走了出來。
唐老爺忙喚唐悠過來,將事情簡單講訴一遍,讓她處理此事。
唐悠吧嗒了一下嘴巴,道:“這有何難?不過是一條狗而已,剝皮了正好,直接燉了!”言罷,就要去拎狗。
華姨娘氣得兩眼一翻,差點兒背過氣去。吃吃吃,你個死胖子,就知道吃!
唐倩忙扶住華姨娘,小聲勸道:“姨娘,您寬寬心,為了一只狗如此鬧,不值當。”唐倩也是個精乖,有旁人在場,她只叫華姨娘為姨娘,不給自己和華姨娘添詬病和口舌。
華姨娘咬牙道:“是一條狗的事兒嗎?明明是姨娘我被人欺負!”掃了唐老爺一眼,抻著脖子道:“今天,若沒人給妾身做主,妾身就一頭碰死在綠腰的房里!”說完,氣勢洶洶地向著綠腰的房里沖去。
眾人見她如此行事,只好匆匆跟在身后,怕她真和綠腰斗個你死我活。唐倩是擔心華姨娘受傷,唐悠是掛記著綠腰的身體,唐老爺則是想在適當的時候站出來和稀泥,四個主子再加上幾個想看熱鬧的小丫環,便沖進了綠腰的房里,看見了十分詭異的一幕——花青染和綠腰相擁在一起!花青染的衣衫大開,捏著綠腰的一只手腕。綠腰一身黑衣,似乎是打算出去。二人的身體貼得極近,好像恨不得將彼此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一張絕色無雙的容顏,一張最丑的臉,違和地湊到一起,一同與華姨娘等人對視著。
說實話,此時此刻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花青染當機立斷,放開綠腰,抓起“三界”,飛身而出。因華姨娘沖在最前面,所以花青染一腳踩在了她的腦門上,接勢躍上了房檐,絕塵而去。
華姨娘呆愣愣地望著花青染離開的方向,然后嗅了嗅鼻子,似乎聞到了一股惡臭的味道。她感覺額頭上似乎有東西,翻著白眼向上看,卻看不見。于是,她伸出手,在自己的腦門上摸了摸。
黒臭臭、黏糊糊的東西,被她抹到了手中。她望向綠腰,顫聲問:“這……是……什么?”
綠腰爽快地回道:“屎!”看了看這陣勢,又補充道“你養的那只小黑狗,在我屋里拉的屎。”
周圍的人以華姨娘為中心,迅速散開。
華姨娘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突然暴發出一連串的高亢尖叫,震得人耳膜聲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