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圍在縣衙口的看客們,見已經無熱鬧可看,便陸續開始散場。也有那賊心不死的人,圍著封云起扔下的金葉子轉悠,眼見著縣太爺就站在金葉子旁不肯離去,便知道那些不義之財飛不進自己的腰包,只得悻悻然離去。
曲南一在金葉子旁站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青染一動不動地站在曲南一身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子戚望著綠腰的背影,用手撫摸著腰間的匕首,就像在撫摸著情人的肌膚,溫柔繾綣。只有他心中明白,自己平淡的表象下,心中到底涌起了怎樣的驚天駭浪!綠腰竟是那個山魈!那個人人都想得到的山魈!那個害自己被曲南一痛打一頓的山魈!那個一直保護著燕歸的山魈!那個害自己成為笑柄的山魈!那個……打得自己面目全非的山魈!白子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痛得嘶了一聲,心中越發肯定,能將自己打成這樣的人,絕不是燕歸那個兔爺!她為何打自己?是因為自己綁了燕歸,還是因為他要抬她進門?她說過,她不做妾。現在看來,她不是玩笑,她也有足夠的能力不為人妾。
現在,他知她是誰,只是不知她會如何處理?是殺自己滅口,還是……裝作不知?
原本十分安靜的縣衙門口,卻再次熱鬧起來。有幾位武林人士在縣衙門口前飛馳而過,緊接著是一些升斗小民尾隨著武林人士向著同一個方向狂奔。偶爾還能聽見眾人的對話,說什么發現了山魈,就在艷山之上!
曲南一回過神,彎下腰,十分淡定地將封云起扔下的兩把金葉子一一撿起,然后統統收入袖內,這才轉頭看向花青染:“去看看?”
花青染回道:“自然。”
曲南一又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心中存疑,若真的發現那只山魈,那自己的匕首為何會落在綠腰手中?于是,他道:“同去。”
曲南一見此,對綠腰的身份再次產生了懷疑。看來,白子戚是真的在找山魈,否者以他頂著如此重的一張臉,怎么可能到處奔波?難道一直以來,自己都猜錯了,綠腰真的只是一個謎一樣的女子,卻不是山魈?
他沖著二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后轉身回了縣衙,帶上幕籬,策馬而出。
花青染的馬車停在不遠處,車夫十分有眼力見兒,見其要用車,立刻趕著馬車過來,請他上車。
白子戚對李大壯道:“十兩銀子,租用一匹衙里的馬。”
李大壯望了望已經遠去的曲南一,點了點頭,回縣衙牽出一匹馬,交給了白子戚。
白子戚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李大壯伸了伸手想要和白子戚要銀子,卻吃了一嘴的灰。他想到白子戚的家剛被燒了個一干二凈,輕嘆一聲,招呼上三名衙役,騎馬尾隨在曲南一身后,方便保護。自從曲大人伸手懲治那些黑心肝的商家,衙役們的生活品質直線上升。現如今,人手一匹馬,再也不用靠兩條腿跑路了。跟著大人,真好。
眾人策馬穿過幾條街,來到一處較為空曠的地方,本想直奔艷山,卻見眾人都聚集在此,便也勒停了馬匹,駐足觀看。
順著眾人的視線仰頭望去,但見一棵大樹上掛著一張剛剝落不久的人皮。那人皮尚未處理,顯得血跡斑斑,甚是恐怖。剝皮者顯然手法一般,人皮被剝得有薄有厚,并不均勻。那張人皮看身長應該是位男性,但因其骨肉分離,一時間也看不出這張人皮是誰的。細看之下,會發現那耷拉的一塊皮上,有塊拇指大小的疤,應該是位于小臂上的。
人皮被柔韌的細竹條撐開,做成了一只形成詭異的風箏。
人皮的兩側還垂吊著兩條紅布,分別寫著:“剝人皮者”,“人橫剝之”。
曲南一挑了一下眉峰,不知道這唱得是哪出戲?回頭問李大壯:“可有人報案?”
李大壯搖頭:“回大人,沒有。”
曲南一點了點頭,道:“收了這張皮,注意那個拇指大小的疤,興許有用。”
白子戚掀開幕籬,看得清楚,那快疤是屬于李三的。李家兄弟四人,都在自己手下做事。李家兄弟因犯了事,被投入大獄,是他使銀子將其四人救出留在身邊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那兄弟四人在獄中受了刑,李三的小臂上有塊銅錢大小的燙傷,他不會認錯。
昨晚李四未歸,李三又遭人剝皮,很顯然,那人是沖著自己來的。那話,也是寫給自己的。什么叫“剝人皮者,人橫剝之”?那手法也叫剝人皮?跟殺豬差不多!簡直是在褻瀆剝皮行者這門手藝。
白子戚放下幕籬,開始猜測此人是誰。第一直覺,否定了綠腰。那樣一個女子,怎會干出此等沒品的事?手段如此不入流,必定不是綠腰。
白子戚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他現在對綠腰有些刮目相看。
人群里鬧哄哄的,很多人開始猜測那被剝皮之人是誰。
這時,竟有人說:“要我說,此人可能是坊主白子戚。”
立刻有人復議:“對對對,應該是白子戚無疑。昨晚,他家起了大火,卻沒燒死一個人,他也隨之不見了。沒準兒,就被人盯上剝皮了!”
有人疑惑道:“不會吧?我瞧著白子戚可挺白凈的,這皮一看就知道是個糙漢子。”
有人咋呼:“你們說,那白子戚也夠邪性的,那么大的一個院子里啊,就連個看門的家奴都沒有。空蕩蕩的,住起來多嚇人吶!”
曲南一身子一歪,靠近白子戚,笑道:“聽別人討論自己挺有意思吧?”
白子戚反問:“他日曲大人可感受一番。”
人群中有人罵道:“盡扯你娘個狗屁!剛才,在縣衙大門口,俺還看見了白子戚呢。那臉被人打得,都變形了。”
曲南一笑吟吟地對白子戚道:“白茂才啊,你說你那張白凈的臉,什么時候才能恢復如初啊?”
白子戚淡淡道:“等曲大人額頭上的大包消退了,子戚臉上的傷也就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