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人失蹤了!
天色已黑,李大壯往返在大牢與縣衙的路上,一路策馬狂奔,額頭已見汗水,心中又驚又懼,生怕曲南一真出了意外。若真如此,他真是百死難辭其咎了!
李大壯回到縣衙,直奔后院,將胡顏的門拍得咚咚作響。
胡顏打開門,隨口便問:“誰死了?”
李大壯急聲道:“曲大人!”
胡顏所問之話本有戲謔之意,不想李大壯竟給出這么一個答案!她下意識地告訴自己,這是假消息,不能信,不能晃,更不能亂!可是,心中那隱隱的不安,卻像惡劣的死神,拿著小錘子,不停地敲擊著她的心,致使她一抽一抽地痛。
盡管如此,以她和曲南一的關系,尚能保持冷靜。她深吸一口氣,問:“曲南一死了?”聲音,有些沙啞,充滿懷疑。
李大壯一拍腦門,叫道:“不是曲大人死了!是他不見了!”
胡顏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咣當一聲關上了門。
李大壯氣得直跳腳,叫道:“你你你!你怎么關門了!?你是大人的護衛,他的安危你必須負責!你……”
胡顏拉開房門,換了雙軟底黑靴,一邊系著腰帶,一邊道:“他去了哪兒?在什么地方消失不見的?”
不知道為什么,李大壯那顆焦躁不安的心,在看見胡顏去而復返后,竟奇跡地平靜下來。他回憶道:“大人下去獨自一人策馬去了大牢,提審了幾名殺人重犯,大約在一個時辰前,離開了大牢。若按照路程算,大人騎馬,從大牢到縣衙,騎馬的話,不過是半炷香的時間。哪里用得上一個時辰?”
胡顏干脆利索道:“點上現有人馬,隨我出去尋!”
李大壯得令,下意識地應道:“屬下遵命!”說完這話,他愣了愣,有些納悶自己怎么會這快就認了胡顏當頭兒?不過,眼下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找到曲大人,最為重要。
司韶聽到動靜,從屋里走了出來。
胡顏知道他耳力過人,并沒有再交代其他。
李大壯點了七名負責巡夜的衙役,紛紛牽出馬匹,準備去尋曲南一。
司韶率先上馬,對胡顏道:“你我共乘一騎。”
胡顏飛身上馬,側著身子,并腿坐在司韶身前,看樣子不想出去尋人,倒像是郎情妾意在游花燈。
李大壯想要說些什么,告訴胡顏男女有別這樣不妥,可一想到司韶是個瞎子,若沒人帶路,多有不便,便將那不妥的話又吞回到了肚子里。
李大壯都不吭聲了,其他衙役自然不會觸胡顏眉頭,紛紛閉上了嘴巴,聽候差遣。
胡顏朗聲道:“曲大人失蹤,不可聲張。你們三人一組,以縣衙門前那條街為界,分一左一右進行巡查。剩下一人,去通知守城兵馬,若發現曲大人行蹤,務必不要驚擾,只需一方面派人跟蹤,另一方面派人通知我即可。你們若發現曲大人,同上,不可妄動,小心害了曲大人性命!”
衙役們其聲喝道:“喏!”
胡顏看向李大壯,道:“我們去他經常去的地方尋尋。”
李大壯:“是!”
胡顏道:“駕!”
司韶沒動。
胡顏拍了司韶的手臂一下,道:“我們走。”
司韶喝道:“駕!”馬兒飛躥了出去。
眾騎在夜中狂奔,馬蹄與地面發出的踢踏聲,令人覺得不安。
馬背上,胡顏問李大壯:“曲大人平時都去哪兒?”
李大壯皺眉道:“大人啊……以前總去花云渡,自從綠腰死后,就哪兒都不……”他突然閉嘴,小心翼翼地瞥了胡顏一眼,一臉正經地望著前路,咳嗽一聲,接著道,“就哪兒都不去了。”
胡顏心中暗自好笑,于是裝模作樣地問道:“綠腰是誰?”
李大壯憋了半天后,終是擠出一句:“一個死人。”
胡顏莞爾一笑,對司韶道:“左拐。”
李大壯大聲問:“去哪兒啊?”
胡顏回道:“花云渡。”
李大壯喊道:“花公子好像走了,花云渡沒人了,大人應該不會去哪兒。”
胡顏倚靠在司韶胸前,仰望冉冉升起的月亮,淡淡道:“又回來了。”
李大壯沒聽清,問:“啥?!”
胡顏不在搭理他,開始閉目養神。可剛閉上的眼睛又瞬間睜開,她都忘了司韶看不見,只想著自己偷懶來著。
胡顏半瞇的眼睛不時給司韶指路:“右邊……往左溜達一點兒,你都快貼人家門上了。怎么,這是要做倒插門女婿啊?”
李大壯單眼皮跳了跳,道:“要不,胡姑娘你掌韁繩如何?我瞧著司公子這樣,有些嚇人啊。”好幾次,他都眼見著司韶策馬從商鋪門口擦過去。他要是胡姑娘,絕不敢坐司韶的馬背上。那可真是瞎騎啊。
司韶冷哼一聲,調整了一下馬兒奔跑的方向,繼續狂奔。
李大壯深深感慨,藝高人膽大啊。
三人來到花云渡,胡顏喊:“停”,司韶勒停馬。
李大壯去敲門,胡顏叫住他,道:“知道怎么說嗎?”
李大壯狐疑道:“不就是問問大人在這里否?”
胡顏道:“非也。”
李大壯剛想詢問細節,卻聽見門房隔著門板問:“誰啊?”
李大壯立刻喊道:“衙役頭,李大壯!”
門房停頓片刻,回道:“不知李官人深夜造訪,有何貴干?”
李大壯看向胡顏,胡顏道:“讓他開門。”
李大壯道:“開門回話!”
門房將門打來,看見門外三人。
胡顏干脆直接,道:“叫你家花青染出來。”
門房微愣,心中開始畫葫蘆。公子回到花云渡,并無人知道,這女子是如何得知?因福管家吩咐過,不讓暴漏公子行蹤,于是門房道:“公子已經離開縣許久,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花青染正在對月調琴,耳朵微動,聽到了門口的對話聲。他停下手,垂眸細聽。
胡顏沒有心情和門房扯淡,冷笑一聲,道:“少說那些沒用的!你家花公子那咿咿呀呀跟鋸木頭似的琴聲,都已經傳出老遠,刺得人耳膜生疼。你這老頭,還敢說謊?!去,叫人出來!告訴他,我家大人請他喝茶,請他速來。”
門房沒見過這種油鹽不進的女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才好。
黑暗中,緩步走出一人。青色衣袍,衣袂飄飄,一頭長發隨風舞動,好似乘風而來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