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路狂奔,在一家名為“嬌紅倚綠閣”的門口停了下來。
白子戚下了馬,率先走了進去。
此時,萬物俱籟,唯有“嬌紅倚綠閣”里歌舞升平,熱鬧非凡。男男女女在絲竹聲中戲謔,一副紙醉金迷的樣子,仿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若死不后悔。
一行儀表出眾姿容不凡的人出現在樓里,立刻引起了眾人的側目。一身粉紅色衣裙的老鴇看見白子戚,巧笑顰兮地迎了上來,柔聲喚道:“爺。”那樣子,既不諂媚,又不生疏,就像一個女子仰望著心儀男子那般,幾分柔情、幾分羞澀、幾分渴望。別說是一般男子,就連胡顏都覺得通體舒暢。
胡顏拿眼睛在周圍掃了一圈,在心里贊道:果然是個銷金窩,好去處!只不過,此地玩一會兒還行,時間長了有些鬧騰人。哎……人老喜靜,果然不是沒有原由的。
面對紫蘇兒的款款柔情,白子戚視而不見,只吐出三個字:“曲南一。”
老鴇紫蘇兒心領神會,也不多做打量,幾多乖巧地柔聲道:“請隨奴家來。”行走間,紫蘇兒小聲道,“曲大人有客。”
白子戚點頭,卻并不停留。
一行人隨著白子戚走上二樓,繞過一些包間,走進一間擺放著多寶閣的雅間,紫蘇兒給守在門口的小丫頭使了個眼神,那小丫頭便動手轉動多寶閣上一個小巧的玉石貔犰,多寶閣緩緩分開,露出一間垂掛著珠簾的內室。
內室里曲調悠揚,人影曼妙,于清麗中透出一股子若有若無的之氣,十分誘人。
珠簾內,是一扇屏風,繡著女子輕歌曼舞圖。
胡顏掀起珠簾,發出叮咚悅耳的聲響。想然,此珠簾的作用是在于提醒屋內尋歡作樂之人,有人來了。
聞聽珠簾聲,屋內有個女子媚聲道:“大人,想必是憐兒來獻舞了。”
曲南一懶懶道:“哦?憐兒之舞,柔弱扶風,無盡纏綿意。妙哉。”
胡顏臉上泛起冷笑,一腳踹翻屏風,負手而立,揚下巴,吊眼去看曲南一。
屋內,曲南一衣襟大開,正攬著一位大胸尤物在喝酒。他對面還坐著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約莫四十歲上下的年紀,正抱著兩位嬌小的女子在上下其手。另有三名女子,一人撫琴,一人吹簫,一人在為曲南一斟酒。
屋里人正在尋歡作樂,突然聽見一聲巨響,都嚇得不輕。
女子們花容失色,紛紛做鳥獸散。
那四十歲上下的男子,正是曲南一的上峰潘秀閔。他誤以為自家母老虎來捉人,竟嚇得一頭鉆進幾下。只可惜,他那肚子太圓,屁股太大,竟只探進去一個頭,剩下部分都露在了外面。看起來既華麗又可笑。
曲南一是萬萬沒想到胡顏會找到這里來,乍見之下,他竟然也慌了!揚起袖子,遮著臉,扭頭就要開溜。那動作,十分敏捷,就跟一條油滑的泥鰍似的。
胡顏冷笑一聲,道:“曲大人,不知屬下這剛猛之踹,可有將士百死身不屈的氣魄?能不能得大人一聲善哉?”
曲南一的屁股剛從席子上抬起來,又落了回去。他頭疼地沉吟片刻,放下袖子,笑吟吟地望向胡顏,本想說兩句軟和話,卻在看清楚她身后跟來的眾人后,改了心思,挑眉道:“胡護衛怎么這么大的火氣?本官出來應酬,你作何喊打喊殺?實在有失護衛的本分。”轉而沖著花青染點了點頭,“青染,又見了。”
花青染回禮道:“叨擾了。”
潘秀閔聽身后的聲音不是自家母老虎,臉色一陣漲紅,將頭從幾下拔出來,厲聲喝道:“大膽!竟敢叨擾本官取樂?!你……”一回頭,看見眾人那風格迥異的絕色姿容,瞬間沒了脾氣,一顆怒不可遏之心,瞬間變得柔情萬千。心中不禁暗自叫道:呀呀呀,好多個絕色美人啊!
潘秀閔雖然懼內,卻是個渾冷不忌的主兒。他看看胡顏,看看花青染,又看看司韶以及白子戚,整個人就好像吃了靈丹妙藥,差點兒就飛身成仙了。他此番前來,就是為了得到山魈腹中的天珠。雖也想過要自用,但若能將其獻給天家,自己的高官厚位豈不是唾手可得?到時候,如花美眷、紅顏知己、潑天的富貴,豈不是都是自己的?想想就覺得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
胡顏也不搭理潘秀閔的犬吠,徑直走到曲南一面前,彎腰,盯著他的眼睛,道:“屬下這可是來貼身保護大人的,哪里失了本分?”
曲南一見過胡顏的流氓樣、無恥樣、戲謔樣、調笑樣、深情樣、神傷樣、受傷樣,無聊樣、卻偏偏沒見過她不怒而威的樣子,這一個照面,還真令曲南一有些發憷,心肝脾肺腎地都跟著擰把了起來,有些……膽怯呢。
他想干笑兩聲,卻又不想丟臉失了場子,畢竟……那些看熱鬧的人,可都不是好相處的。思及此,曲南一伸手捏住胡顏的下巴,調笑道:“既來之、則安之,那你就代替那尤物,陪本官喝酒吧。”
胡顏勾唇一笑,朗聲道:“好啊。”轉身,在曲南一身邊坐下,招呼眾人道,“這日不如撞日。今晚,區區就借花獻佛,宴請眾位。深夜折騰得大家不得安生,再此聊表歉意。”捏過曲南一手中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手掌一翻,酒杯口沖下,滴酒不剩。
眾美男子一見這場面,就知道胡顏是要發飆了,于是十分捧場,悉數落坐,等著看熱鬧。
胡顏將酒杯往幾上一放,豪氣道:“滿上!”
姑娘們都嚇跑了,這是讓誰滿上呢?
但見,曲南一勾唇一笑,十分乖覺地拿起酒壺,親自為胡顏斟滿杯中酒,自嘲道:“這是什么時候欠下你的?”竟將他當成了伺候酒水的小童。
胡顏舉起酒杯,笑道:“我從不讓人欠我,無論是情,還是銀兩,最喜兩清。”今晚為了他這么折騰,他理當賠罪。
胡顏的話聽在曲南一耳朵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