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塵土飛揚中,胡顏收回手,站定。
徐儒之抱起虹喜,將她扔進了坑里,然后填土。
胡顏道:“三十年了,真舍得?”
徐儒之一邊用手填土,一邊道:“六歲時,你救了我,送我去學武功,讓我學成后來去當結契者。我以為,你是想讓我當你的結契者。心下是歡喜的。”微頓,繼續添土,“你讓我給一等祭侍當結契者。我便選了一個自己最不喜歡的虹喜。”轉頭,看向胡顏,淡淡一笑,“三十年,你容貌未變,我卻已是垂暮老者。三十年了,我一直在等你告訴我,什么時候要做什么。結果,沒有。如今,我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從此與你無關。”站起身,輕掃身上的泥土,對著胡顏鄭重一拜,“請宮主允儒之離開。”
胡顏向前一步。
封云起出現,一把攥住胡顏的手腕。
燕凡塵從一棵樹后灘出頭,快步跑到胡顏身邊,攥住她的另一只手,道:“答應吧!快答應吧!你看人家都為你操了三十年的心,你還想留著他繼續當牛做馬不成?”
司韶從石頭后走出,冷冷道:“有人就喜歡收留小孩,然后養著玩。”若胡顏還要參選大祭司,他是不是也會被她扔到結契者里去,陪某個惡心的女人三十年?三十年啊!想想就暴跳如雷。
衛南衣坐在一塊石頭上,搖了搖紙扇,陰陽怪氣地道:“再不讓人起來,那老腰也受不了了。”
司韶、燕凡塵還有封云起,一同罵道:“閉嘴!”
衛南衣垂眸,感覺到了來自男人們的排斥和仇視。
胡顏看向一直抱拳彎腰的男人,終是道:“儒之,廣闊天地任君游。”
徐儒之直起腰,抬起頭,掃了眼胡顏身邊的男人們。
胡顏知道他有話要說,卻礙于周圍這些人,于是道:“但說無妨。都是……自己人。”至于衛南衣身邊的翱青,她并未看見那幾個人。再者,就算翱青在這里,也無妨。
秘密這種東西,只存活在人的自以為是里。說穿了,不過是你知我知他知的事情罷了。
徐儒之得了吩咐,開口道:“飛鴻殿里住著的那位,籌謀已久。虹喜是她培養的人之一,知道的卻不多。虹喜只知道,胡性女子本身就擁有一定的祭祀之力,只需要引導便能達到一定的效果。虹喜替她引導胡姓女子。其中,便有胡蝶兒。虹喜說,那位想要壯大飛鴻殿,將我們的神識注入到年輕的身體里去,從而達到長生不死的目的。若想知道詳情,還需抓住那戴著面具的宮煙。她不是飛鴻殿里的人,卻是飛鴻殿那位的真正心腹。我知道的,便是這些。”抱了抱拳,凝視著胡顏的眼睛,沉沉地道了聲,“珍重。”轉身欲離開。
胡顏喚道:“儒之。”
徐儒之站定,看向胡顏。
胡顏走到他面前,若梨花初綻般一笑,道:“撿你,是因為你臉兒圓圓、眼兒亮亮,甚是可愛。你成年后想要跟著我,我卻注定要孑然一身。讓你成為結契者,卻是因為我知道飛鴻殿里有異動,卻無法憑借我一人之力將其掀起掃平。誰曾想,她們卻遲遲不動手。儒之,你為我苦守歲月三十載,是我虧欠了你。若我有能力恢復你青春,不知你是否愿意?”
徐儒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眼中劃過迷茫,隨即消失不見。他釋然地一笑,道:“能聽到你的解釋,也不枉費我用三十年來換。姑且這樣吧。這張臉染了風霜,卻也承載了三十年的記憶。從此天高海闊,有這些皺紋陪著我,倒也安然。”掀開衣袍,扯下一塊布,塞進胡顏手中,“這是你的人,還給你。”
胡顏攥住手中布,道:“送你一份臨別禮。”張開雙臂,抱住徐儒之。
徐儒之緊緊回抱著胡顏,似乎要用盡一生的力道,永不分開。
然,他要得感情,早已被歲月打磨得沒有棱角,唯有頑石一般的期許。
徐儒之終是松開了胡顏,不再看任何人,轉身離開。
周圍的紅霧已經微不可察,徐儒之的背影漸漸模糊不清。
胡顏收回目光,展開手中那塊寫了二十多人名字的布料看了看。
燕凡塵眼見,直接問道:“你往他腰帶里塞了什么?”
胡顏將寫在布上的名單送入袖口,回道:“一處寶藏。”
燕凡塵咂舌道:“隨手就送一處寶藏?”
周圍酸味彌漫。
胡顏挑眉,問:“你要不要?要也給你一處。”
燕凡塵直接抱住胡顏,額頭抵著額頭,柔聲道:“要你。”
如此濃情蜜意,真是……讓人看不順眼啊。
司韶冷冷地嘲諷道:“繼續膩歪著吧,正好趕上時間吃晚飯。”
燕凡塵橫了司韶一眼,道:“嫉妒啊?來抱抱啊。”
司韶直接道:“再嘚瑟,直接抱你!”
嘶……這話,好有歧義啊。
燕凡塵心有余悸,果斷不再開口。
胡顏看看他們兩個,疑惑地問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到底發生過什么?”
燕凡塵和司韶互瞪一眼,分別將頭一扭,不搭理對方。
封云起攥住胡顏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道:“許是有關斷袖分桃之類的事吧。”
噌噌……噌噌……好多雙眼睛同時落在了封云起的臉上,而后下滑到他攥著胡顏的手上,然后上移,重新回到他的臉上,想看看他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封云起淡然處之,扯著胡顏向前走去:“如果步行,要到達血霧林的對面,需要走一整天。這期間,定不會太平。刨除各種突發狀況,和吃喝拉撒,以及某幾個小寵之間的爭風吃醋,所剩時間確實不多。”
咯咯……咯咯……
某些被冠以小寵之名的男子們,開始齊齊磨牙。
胡顏搖頭一笑,對封云起的話沒有評價。
封云起接著道:“這血霧林的紅霧沒有定性,時而出現,時而不見。趁著能看見,我們要馬上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