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武廟把劉飛陽當成男公關,用他還算拿得出手的相貌增加營業額,關于這點,思想堪稱單純的犢子并沒想到,他只是能從曹武廟那“聽聲”中沉淀出來的猥瑣眼神中,察覺到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所以,他更不會想到柳青青那個臭娘們兒,居然給他安排一出活色生香的大戲。
有道是:溫柔鄉是英雄冢,至于沒摸過女人的他,能不能躲得過這把刮骨鋼刀,暫且還不好定論。
劉飛陽的工作算不上無聊,對面的龍騰酒吧也還沒有到高峰期,這個小小的八喜食雜店卻迎來了旺季,柜臺對面的火炕上坐了十幾人,有些沒地方坐的就站在地上,動作整齊劃一,每個人手里拿著啤酒,在配上榨菜或者火腿腸,有滋有味的喝著。
他也是現在才明白,為什么在這個年代,食雜店居然能有如此驚人的利潤。
這些人想要去酒吧里瀟灑,可對里面每瓶十塊錢的普通酒水怨聲載道,就想出這么個辦法,在這里喝到半醉半醒,去里面簡單喝兩瓶,也能嗨到最高境界。
這些五大三粗的壯漢喝起酒來談不上有什么素養,對瓶喝,吃起香腸還一個勁巴唧嘴。
對于曹武廟而言,每天這個時候的快感,是能比肩他蹲在旅店門口聽聲的。
然而今天卻讓他非常難熬,坐在火炕最邊上,人也變得頹廢,有些類似人們常說的“京癱”他眼睛死死的盯著地面,不敢往旁邊看,一個勁的咽口水,可越咽越餓,肚子咕嚕嚕的叫個不停。
有幾次都按捺不住沖動,想要進去拿一袋進價在四毛錢的“好勁道”方便面填飽肚子,最后都忍住了,按照他的話說:我人生有很多個一塊錢,可失去的一塊錢,無論以后賺的再怎么多,都不會是那個了。
今早,如果不是與家里的臭婆娘賭氣,怎么可能把手伸像貨架?
他沒吃,坐在柜臺里的那頭牲口也沒吃。
說不餓那是騙人的,但至少不會表現的想曹武廟那樣,等待著別人施舍的樣子。坐在板凳上,學著找工作時那個老板娘臉上掛著的笑容,含蓄的打量著周圍。
他不是刻意迎合,也不是向誰示好。
而是擔心誰偷偷在貨架上拿東西看不見。
貨架上有什么,曹武廟記得比他老婆頭上有幾根頭發還清楚,即使丟了一塊糖,也要從他工資里扣。
他缺少曹武廟的猥瑣,缺少柳青青的霸道,缺少錢亮的優越,缺少那些女孩的直接,更加缺少安濤夫妻身上的陰險,有褒有貶有弊有利。現在的他就像初生的嬰兒一樣,客觀的打量周圍一切,認真審視這個交織著各種情愫的社會。
沒有幾分銳氣,反而有些傻乎乎的眼神。
不僅讓曹武廟認為他跟正常人差點,就連坐在火炕上的摳腳大漢,也都在心里腹誹,就是個小人物,一輩子當售貨員的命,沒啥大成就,對面的龍騰酒吧可能這輩子都進不去。
也不知道那個叫柏拉圖的老頭胡子有多長,居然能說出:真理可能掌握在少數人一邊的話。也無法判斷柳青青這個女孩是睿智還是愚蠢,能透過已經掉色的軍大衣看清他的本質,并且是多數人都不認可的本質。
“哎,再給我拿兩根香腸,等會一起算錢”
一位大漢已經喝了四瓶,看起來有些迷糊,坐在火炕上用吊著嗓子的語氣,抬手喊道。
劉飛陽聽見話,趕緊從凳子上站起來,從柜臺里面抓起兩根香腸要給送過去。
他能感受到側面有一股冷風,那是曹武廟的眼神。
“喝完了一起算啊”
大漢搶過香腸,放在嘴里把皮給咬開,隨后粗暴的懟進嘴里,一口氣下去半根,嘴里津津有味,再抬頭,看劉飛陽仍舊傻乎乎的站在眼前。
“我說你這孩子怎么回事,不都說吃完一起算賬么,趕緊回去干活”他說話帶有消費者的頤指氣使,還有幾分怒相。
“嘿嘿,大哥,我腦袋不好使,記不住!”
劉飛陽說著話,憨態可掬的抬手撓了撓腦袋。
“你記不住還有老曹!讓他記住,你放心,肯定不能差你事得了”他蹙著眉聲音大了幾分,見這犢子仍舊耿直的不走,把頭往前一探,歪著腦袋要看向那邊的老曹。
曹武廟何嘗不知道要發生什么,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過來喝酒一起算賬很正常,可現在并不打算開口,全權交給劉飛陽處理,放權是不可能的,他的小心思決定,如果劉飛陽同意一起算,這樣自己就有了罵他理由,來發泄這犢子關于午飯問題不通人情世故的憤怒。
誰特么誰讓賒賬的,賒一頓就能賒一天,一個人賒就會有十個人賒,都不給錢我店還開不開了?小癟犢子,扣工資。
他剛把手插在袖頭里,腦袋看向一邊準備不理不睬。
就聽那犢子開口“這事不用問曹哥,一起給行!”
“早這么說不就完了么,老曹也經常干這事,我這么大個人,像差一塊錢兩塊錢的人?”壯漢嗓門再次提高,聲音還帶幾分傲然,聽起來像是腰纏萬貫的富翁。
現在人多,曹武廟這老東西不好發作,得等人少了才能開口,已經在心里琢磨,是不是應該對這犢子屁股上踹兩腳,發泄的更徹底一點。
“大哥你怎么稱呼”劉飛陽開口問道。
“我姓齊,叫我齊哥就行”
“哦,齊哥你慢慢喝,不著急”
他點點頭,然后轉身回到柜臺里面,坐在板凳上。
剩下的人該干什么干什么,也沒有太大波瀾。
這犢子神奇的從兜里掏出個本,是小孩練拼音的四線格,種地都能多下顆子的他,自然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早上起來在安然那里借的、還有一只精致的鋼筆。
沒上過幾天學,也沒經歷過摘抄好文好句的階段,但卻另辟蹊徑的知道,有些重要的事和重要的人得記下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他在里面足足坐了一分鐘,這才把鋼筆蓋打開,在本上寫下了幾個大字。寫完站起來,繞出柜臺遞到壯漢眼前。
“齊哥,你看我寫的對不?”
壯漢莫名其妙的看一眼,隨即破口大罵道“小癟犢子,我操/你大爺”
說完,還站起來對著劉飛陽腦袋扒拉一下,力道不算很大,類似開玩笑性質。
給周圍的人看的一愣。
“嘿嘿…”劉飛陽又笑了笑。
“給你,兩塊錢…”壯漢氣鼓鼓的從兜里把錢掏出來,塞到劉飛陽手中,隨后剩下的半瓶啤酒也不喝了,背著手走出去。
“齊哥,常來啊…”劉飛陽還對著背影喊道。
周圍的人很好奇,搶過劉飛陽的本子,掃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見上面圖文并茂:齊字是畫著一個樹杈,一個人騎在上面,后面寫著“哥差兩個”香腸也沒寫香腸,而是畫了兩個類似香腸的,讓人想入非非的圖形。
“有些字不會寫,就代替了”劉飛陽解釋一句。
“這老齊太監啊,估計上輩子也是太監,當官的那種…”周圍有人笑著評價。
“哈哈…”隨后哄堂大笑。
都說劉飛陽這犢子傻不拉幾,直戳人痛處,可也沒人跟他這個傻子一般見識。
如果單單是圖文,并不能讓姓齊的惱羞而去,最關鍵的問題是,劉飛陽聽見別人管他叫“娘娘”確實也是這樣,跟其他人說話都用著與絡腮胡不符的輕聲,唯獨到他這,有著頤指氣使。
劉飛陽收回本子轉過身,聽他們笑,也跟著笑,他們笑的開心,他笑的更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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