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永強是大地方的神仙,吳中是這個小地方的神仙,對于劉飛陽來說,前者遙不可及后者同樣遙不可及,能坐在一起吃飯并不代表身份地位一樣,他一口一口的喝著,聽著吳中口中講的大道理,都是些完全沒有營養價值的話,類比起來和農村婦女坐在炕頭上嗑著瓜子扯家常,并無半點區別。
曹武廟站在一旁,用小媳婦受氣的哀怨眼神看著,讓人覺得有些好笑,開始時插了兩句嘴,可吳中沒有順著他話往下說的意思,也只好悻悻的閉上嘴,心里是又憤又怨。我唐唐食雜店老板,居然能站在旁邊當看客?好吧,這也沒什么,可炕上坐的是穿軍大衣的犢子,他有何德何能跟我比?
又忍不住猜想,這犢子先是引來了那些陪酒姑娘,又是張曉娥那個浪/貨過來發賤,現在是吳中坐這跟他喝酒,難道他身上有什么魔力?
他自認為自己頭腦還行,旁邊房子剛租出去的時候,說要開旅店自己嗤之以鼻,也能穩定的收點房租,現在旅店走上正軌,自己把房子收回來,前期投入沒有了,客流也穩定了,屬于坐收漁翁之利的買賣,放眼中水縣誰能比我精明?
他偷偷瞟了眼傻乎乎的犢子,得出的結論還是:傻人有傻福!
像自己這樣精明的人注定要獨立奮斗。
事實上,誰心里有苦誰知道,劉飛陽心里是叫苦不迭,如果能把杯里的酒讓出去,他會加根香腸送給曹武廟。吳中嘴上沒有正經話,可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窺覷自己身上有什么過人之處。
他不相信吳中能透過皮囊看到自己骨子里的美,換句話說,當吳中知道自己什么都沒有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一腳把自己踢開。
在他和柳青青之間,劉飛陽選擇的無疑是后者,怕的就是步入張騰的后塵,飛陽變了小劉。
“蛤蟆走了,痛心啊!”
吳中抿了口酒,口中帶點惋惜的說道,他屬于怎么喝臉都不變臉色的那種,現在也看不出什么變化,說話的同時,仔細觀察劉飛陽的反應。
“蛤蟆?”
“蛤蟆?”劉飛陽剛剛說出個問號,旁邊憋得直放屁的曹武廟終于開口了,又瞪著眼睛呆萌的問道“蛤蟆哥去哪了?上外地發財去了?”
吳中心里暗罵該死,剛剛說道正題就被這老家伙打斷,在看對面的犢子面色已經恢復如初,只能拿出自己的好脾氣,道“人沒了,跳樓自殺了,前幾天的事”
“哎呀…人活的好好的怎么能自殺呢?天天桑塔納開著,金鏈子戴著,挺瀟灑的啊”曹武廟喋喋不休的問,顯然還出于震驚之中,饒是他精明的腦袋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剛才劉飛陽就打算裝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現在自然也不會答復,也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話題,眨眼等待答案。
“哎”吳中嘆了口氣,一拍大腿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他心里是咋想的誰知道,可能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唄,就是可憐婷婷了,那孩子才幾歲,沒了媽又沒了爹”
曹武廟現在算是發現新大陸,也可以說這個消息讓他震驚,把他在沒生爐子之前才會坐的板凳搬過來,坐到二人中間,瞪著眼睛又問。
“我前兩天還看到他開車過去呢,人活的好好的,穿個中山裝挺立正的,說沒就沒了,還跳樓!不應該想不開啊”
吳中主要目的是來試探劉飛陽,雖說沒試探出來什么,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也沒想著今天就能把所有看透,如果這樣,這個人也不值得重視。
他又萬萬不愿意和曹武廟這個老東西費口舌,抬起手拍拍曹武廟的肩膀“是啊,誰能想到人說沒就沒了,跟做夢似的,活著的好好活著吧,你們先忙,我還有點事,先走”
他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到火炕上,隨后不留痕跡的對劉飛陽點點頭,邁步出去。
“慢走啊…”
曹武廟抬起還沒坐熱的屁股,給他送到門口,回過頭看劉飛陽還在炕上坐著,也忘記剛才那股憤憤不平的勁,年紀一大就看不慣生離死別的事,況且這人還是名人,物傷其類的坐到剛才吳中的位置上,習慣性把錢收起來踹到自己兜里。
沒管吳中的嘴干不干凈,拿起那還有一兩酒的杯子,喝了一口,仍舊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天花板,眼里還有點水霧“人這一輩子啊,真不能想明天,說沒就沒了,還說啥啊,喝酒吧…”
抿了一口之后見劉飛陽沒有任何回應,也不再暴躁的動手動腳,緩緩又道“你還太小,理解不上去!蛤蟆雖然比我小,但他混的好,想當年要開龍騰酒吧的時候才多大了,三十歲左右,就在食雜店門口啊,一個人砍翻十幾個,馬路上都是血,就咱們食雜店玻璃上都濺上血了,猛,真的猛,號稱中水第一猛人,放在古代也是張飛那種,能喝斷長坂坡”
“呵呵…”
劉飛陽聞言搖頭笑了笑,作為成功者,他對蛤蟆的勇猛都是道聽途說,至少在動手的時候,他沒看出來蛤蟆有開天辟地的架勢,寥寥兩拳也就那樣,不過這話他沒必要說出來,一方面是他從來不背后談論過世的人,是非功敗他都不會再說,另一方,也就沒必要讓曹武廟知道。
“瞅瞅你那個損樣,還不信,去去去,剛才酒喝了香腸也吃了,趕緊干活”
在曹武廟認知的中水縣里,蛤蟆確實是頂尖大哥,他看不慣劉飛陽臉上什么都不懂的表情,認為自己崇拜,這犢子理所應當露出個更加崇拜的神情。伸手給推到一邊,反手又把剩的半袋花生米半個香腸往自己這邊拿拿,見劉飛陽走進柜臺,心里憋著話難受,又道。
“我跟你說,就你這樣的,蛤蟆一個手能打三,反手還能扒拉倒四個,你別不信,曾經有個兩米多高三百多斤的胖子,愣是要跟蛤蟆比劃一下,也是在食雜店門口,五秒鐘,就五秒鐘讓蛤蟆放倒在地,那家伙哭爹喊娘叫個慘啊…”
“這么厲害?”劉飛陽終于附和一句。
“那是啊!”
曹武廟一邊說,一邊晃悠著身子,嘴角已經有白色的唾沫,看的讓人有些反胃,可他一口花生米一口酒的喋喋不休,還挺有滋味。
劉飛陽眼睛是看著他,心里沒有繼續交談的興致,任憑他自說自話,心思已經飄到九霄云外,他不傻,反而很聰明,吳中的到來絕對不僅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著一種苗頭。
丁永強是天仙,在他的三言兩語之下自己成功從芙蓉山莊出來,可保不齊錢書德這位市里首富,會不會像吳中似的,也來試探試探,究竟因為什么能得到神仙賞識,吳中的試探可能是坐在炕上喝喝酒,那么錢書德斷然不會用這種膚淺的伎倆。
閻王好哄小鬼難纏,他在想著,如果有點事,也得壞在那個斷了兩條腿的孫紅文身上。
如果,孫紅文能再次站起來,來屁大的中水縣,自己得怎么應對?
吳中是地仙,今天是第一次出現,絕對不是最后一次,他親近自己代表著有期望,當有一天期望變成失望,他這個小人會不會做出什么事,也很難判斷。如果把自己像個雞肋似的扔到一邊算好的,萬一這犢子失望至極,對自己做點過分的事。
自己手上是摸血還是摸屎?
這個神仙的出現看似對他沒有什么直接影響,可是想想,好像讓他深陷囹圄,沒有高墻鐵網只存在于黑暗中的囹圄。
變了,一切都在變。
有些頭疼的抬手撓了撓頭。
這個平淡的舉動看在正滔滔不絕的曹武廟嘴里顯然不對,剛才他的話也不知說到哪里,此時指著劉飛陽的鼻子,開口譏諷道“你想不明白,就你那榆木疙瘩腦袋也不可能想明白,蛤蟆那是神一般的存在,戰神!其實吧,那個叫婷婷的我倒沒見過,也不在乎,就是那柳大美人以后咋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