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曉倩咬了咬嘴唇,她這二十幾年來都生活在蜜罐里,在家有父母寵著,父輩的關系使她上學時也沒發生被小混混圍追堵截的故事,換句話說她活的很夢幻,像是童話,她本人也沒練就出太多心機,從心里年齡來講,她與剛剛成年的姑娘差不多,承受能力不強,阿康的死讓他六神無主,外人口中的形象讓她覺得顛覆。
然而,還有更大的秘密等待她發現。
黃月容說完之后就抬腿走進樓道里,老式居民樓,樓梯間用的并不是玻璃窗,而是用磚塊構造出來的鏤空圖案,陽光透進來,被切割成一束一束照亮,杜曉倩知道自己這個閨蜜的性子,擔心她們再打起來,不情愿卻也走進樓道。
剛進來就能聞到一股發霉的味道,在風下還沒吹散,想必是多年沉淀。
黃月容發覺她跟上來,停住腳步等了幾秒,兩人一起上樓,光天化日之下,她們要做的又是站在道德角度上的抓小三,沒有鬼鬼祟祟,上樓上的很坦然,只是不知為何她們每上一步都會有回音,腳步落地聲像是砸在心上。
杜曉倩情不自禁抓住黃月容胳膊,越走越艱難,去敲門、門又打開,走出一位身材比自己好、長得比自己漂亮的女孩該怎么辦?是不是阿康的出軌就是理所當然?心里還在幻想,這一切就是一場夢,里面根本沒有人,都是那名同學胡編亂造的,阿康是好人,他愛著自己,他臨終前還說會一直看著自己,這是愛到深處的表現。
黃月容停住腳步,向前看就是四零一,黑色的鐵皮防盜門上面用朱紅色油漆寫上四零一三個字,看上去應該剛寫上去不久,也就幾個月時間,她回頭看了眼,隨后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勁,其實她是為了能讓自己閨蜜早些能從阿康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她知道,如果阿康就這么離去可能會讓杜曉倩這輩子都念念不忘,只有看清虛偽的真面目,才能從陰影中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
“咚咚咚…”
她抬手砸門。
聽見聲響,杜曉倩向后縮了縮,她不想看見,也難以承受。
幾秒鐘,里面沒人應答。
“要不然咱們走吧?”杜曉倩道。
黃月容沒回應,我行我素的繼續敲門,用拳頭砸,聲音比之前大了很多,聽在杜曉倩耳中把耳膜震的生疼,幾聲之后,里面還是沒傳出任何動靜,黃月容蹙了蹙眉,難道是不在家出去了?
她沒出聲,因為自己的聲音偽裝不出抄水表粗獷嗓音,假如里面有人聽見自己說話也未必能開門,她繼續敲兩聲,仍舊一無所獲。
“走吧…”杜曉倩又道。
黃月容不甘心卻也沒辦法,好在對面就是基地,能盯著那個女人什么時候回來,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剛一抬腳落下,她渾身一股電流掃過,定在原地。
“怎么了?”
“有東西!”黃月容神神秘秘道,抬起腳,看向腳下,這是一張紅色的地墊,上面還有寫著出入平安四個字,她彎下腰把地墊掀開,下面赫然躺著一把金黃色的鑰匙。
看形狀,應該就是這扇門。
“不好吧…”杜曉倩在不知不覺中抓住黃月容胳膊的手又加大幾分力氣,她依舊想退縮,現在的主動權都在自己身上,假如黃月容把門打開,看到里面有女性用品,再有阿康的貼身衣物,那么一切就會變成事實,她這么多年賴以驕傲的愛情就是一場騙局。
“都走到門口了,怎么也得進去看看,小倩,咱們是閨蜜,即使沒有男人,咱們也不靠爺們,你想哭,我把肩膀借給你”黃月容說話間彎腰把鑰匙拿起來,站直身體把鑰匙插到鑰匙孔里,輕輕轉動。
“咔…”鎖開了。
聽到這聲不僅僅是杜曉倩心里撲通撲通亂跳,就連黃月容呼吸也變得急促,她咬著嘴唇,鼓足勇氣抬手把門拽開。
“唰…”一股阿康身上的氣息頓時迎面而來。
這是只有三十幾平的房子,一進門應該是客廳,只是房主隔開,當成一個小臥室,剩下只有不足一米寬的過道,一面是衛生間,一面是主臥室。
黃月容邁步進去,主臥室、小臥室、衛生間就連衛生間旁邊的廚房門也在關著,她不知為何,剛一門就有股壓抑的感覺傳來,覺得這里陰森恐怖,心提起來,抬手把主臥室的門推開。
“咯吱…”
這木門十分老舊,發出一聲惱人的噪音,緩緩打開。
主臥室內的陳設一點一滴暴露在她的視線之中,隨著門的縫隙越來越大,她的視野越來越開闊,看里面的情況也越來越清晰。
同樣,她的瞳孔越來越大,臉色越來越來白,身體開始顫抖,幅度也變得越來越大。
她發誓,這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恐怖的場面,比游樂園里面的酆都鬼城、十八層地獄要嚇人的多,她汗毛孔已經炸裂開來。
這臥室大約有十平,正對面是窗戶,此時拉著窗簾,燈光不明,有些昏暗,一桿非常專業的望遠鏡正夾在穿臺前,正對面是哪不言而喻,以這個望遠鏡為中心,兩邊有很多下半身坐在地上,上身靠在墻上的“人”
有小丑、有熊、有玩偶…這些無一例外都是在咧嘴笑著,看向門口,笑的讓人不寒而栗,都是能穿在身上的衣服,像是在商場門口發傳單的那種。
這個也很好接受。
最讓人頭腦發麻的無異于墻上,貼著密密麻麻的照片,一張挨著一張,墻上、柜子上、天花板上滿滿都是照片,而這些照片中的主人公只有一個:杜曉倩!
有她在與同事吃飯時,有她在飛機上,有她出去逛街還有幾張是她在低頭看電話,囊括了生活中的細微小事,而拍照方式全都是偷拍,這里任一一張照片,杜曉倩完全不知情。
此時此刻,黃月容腳下已經灌鉛,挪不動半步,驚恐的看著房間內,她無法想象假如有一個人給自己拍這樣的照片,在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該是什么樣的生活,她側過臉,想要逃。
出乎意料的是,杜曉倩此時卻表現的非常堅強,她越過黃月容,平靜的走到臥室里面,看向四周,又看向天花板,眼睛漸漸紅了,縮著脖子,抬手薅住自己頭發,轉過身,盯著黃月容。
無助叫道“月容…”
“走走,走…”黃月容覺得冷風直吹脊梁。
正前方的墻上還有個白板,上面像是畫了一顆樹,開枝散葉,寫著數字和文字,隱約中能看見:二十六歲進入體制…三十歲…三十歲,這個完美的人,在還沒畢業的時候就開始做了自己人生的完整規劃。這白板下面還寫著兩句話“寒門再難出貴子,盯住杜曉倩,相當于抓住人生…”
“我走不了了,走不了了…阿康他說他一直看著我,盯著我,他臨死前還在盯著我”
“嘭…”黃月容聽到這話,再看那出于昏暗中的閨蜜,雙腳一軟,坐到地上。
“他盯著我,他一直在看著我…他在看著我”杜曉倩耗著自己的頭發,非常用力,瘋了一般在原地打轉,嘴里不停念叨。
在不了解這一切之前,阿康的話可以理解成愛,可看到這一切,細思極恐,如臨深淵。
四個小時之后,劉飛陽和洪燦輝來到省會。
只是這次車里又多了一個人,名叫魏良勝,二十幾歲,在家務農,上次洪燦輝見到他還是幾年前,比較之下模樣憔悴了很多,他就是要找的那位練家子,京城某體育學院畢業,尋常人三五個近不了身。
他出現的時間晚一點,如果昨夜就跟在身邊,能跟黑熊過過招。
按理說是件應該慶祝的事,也得為他接風洗塵,可突然接到黃月容的電話,在電話里支支吾吾也沒說清楚,只知道杜曉倩躺在醫院昏迷不醒,好朋友今天都當班,沒辦法了。
能再次走到杜曉倩身邊,自然是非常樂意,所以也就把應有的流程給耽擱。
幾人來到醫院時已經天黑,黃月容驚魂未定的坐在病房里,守在病床旁邊,亮著燈,每每聽到走廊里有腳步聲都會顫抖,擔心是阿康找來,拉上窗簾,害怕阿康的腦袋突然出現在窗戶之外…
幾人找到病房,推門進來時黃月容還嚇得尖叫一聲,認了兩秒才認出來是劉飛陽幾人。
進入醫院,是劉飛陽這輩子最不愿意做的事,尤其是看到有人在病床上躺著,就會想到安然,宛如刀割一般。
坐下來,聽黃月容斷斷續續的把所有經過說一遍,饒是七尺男兒也感覺到周身冰冷,想到那一雙眼睛就在身邊,都有殺人的沖動。
“醫生怎么說?”洪燦輝攥著拳頭,現在還恨不得把阿康挫骨揚灰,這人心里應該是極度扭曲。
“腦電波極其不穩定,恢復需要周期…”黃月容說著說著,眼淚不停滑落。
正在這時,床上的杜曉倩,緩緩睜開眼睛,她眼神空洞無神,望著天花板嘴里呆呆的念叨著“他在看著我,盯著我…”
如此癥狀醫學上叫:精神失常。“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