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眨眼已經是兩天以后。
趙九秋穿著一身西裝從車上下來,抬頭看了眼眼前這座剛剛建起來兩年,有六十八層樓的建筑,它無疑是這座城市的地標,璀璨、挺拔、讓人仰慕,趙九秋回想著自己來到這里的那天,好像是在昨天,又好像是一眨眼的事。
那時的自己充滿忐忑、心有畏懼、憋著一股勁。
不足兩年時間,已經讓他曾經的火氣全無,他看著這棟大樓,有的只是回憶、不舍,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去,一想到從今天開始自己就不再是趙九秋,他更是多了幾分期待,曾經有個人說:到什么時候都要挺直腰桿,不是身上的腰,而是心里的腰。
以前他不懂,現在可以拍著胸脯說,我知道了!
朝著電梯走,他從未感覺到今日的身心充沛,仿佛身邊路過的那些女孩,已經能聞到她身上自帶的什么香氣,走進電梯,電梯里有一名職員,看到他進來原本想下去,可他卻罕見的笑著說不用,讓職員呆若木雞。
電梯很快來到六十八樓。
他走出電梯,眼前是一片辦公區,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工作,穿過辦公區向正前方,再拐個彎就能看到一閃大門,上面寫著“總裁辦公室”他停住腳步,整理下衣服,對李老爺子的感情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再造之恩。
只是這里終歸不是他的家,飛累了早晚要歸巢。
他走上前,抬手敲門。
“咚咚咚”
的聲音比以往清脆了很多。
等了幾秒,就聽咯吱一聲,辦公室門被打開,從里面走出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性職員,笑道“趙部長你好,總裁不在辦公室…”
“不在辦公室?”趙九秋一愣,昨夜通話的時候,明明說今天來這里。
“對,不在辦公室,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她為了防止趙九秋問話,即使把話給堵住。
他思考了幾秒,心里有股不好的預感,但還是不甘心的問道“那我可以直接去辦離職手續?”
“總裁讓我問您,前兩天是不是被狗咬了?”
“對!”他點點頭。
“總裁又說,如果你被狗咬了,就再休息幾天,從公司出去的人,不能帶傷走”她說完,友好的點點頭,轉身回到辦公室里。
趙九秋還想說話,可面前只有冰冷的門板,咬咬牙,抬手把襯衫最上方的口子給解開,他知道,所謂的等幾天不一定是等多少天,又或是多少個月,什么時候放自己走,就得看李老爺自己的心情。
最后氣的一跺腳,毫無辦法的轉身離開。
他有三分無奈、三分不甘、三分委屈,剩的一分,不再是以往的憤怒,而是留給自己的苦笑。
海連市。
劉飛陽沒有成功當選村長,倒是老六成功當選副主任,這幾天正在重新裝修村委會,畢竟閑置了這么多年,地面已經被老鼠挖出洞,都得重新填平,他幾次要求劉飛陽指導工作,都被劉飛陽給拒絕了,他承認自己有了位置,也沒有這犢子的影響力,所以特意解釋了一番,他在選舉之前請人吃飯時說的幾句醉話。
對此劉飛陽一笑置之,沒有任何說法。
早上起來做飯做菜、中午送盒飯、有時候下午會去采購,他日子過得倒也悠閑,天氣原來越暖和,眼前的海邊偶爾會有人來野外燒烤,即使不能下海,也有一番境界,折騰到最晚的一次,到晚上十二點鐘,應該是大學生,十幾人站在海邊唱《窗外》
這讓劉飛陽想起了在中水縣的時候。
在曹武廟食雜店上班,每天半夜回來,那時的安然已經休息,二孩也睡得跟死豬一般,自己會蹲在安然的窗跟前點燃一支煙,望著天上的星星月亮,以為那就是自己和安然之間的距離,等煙吸完,回到屋子里睡覺,想著以后該干什么…
這天,剛剛吃過晚飯。
回過頭發現海邊的那塊礁石上坐著個老頭,這老頭劉飛陽見過,他自己說在這片海釣了六十年的魚,他的魚竿是把竹子挖空,他的魚鉤,是自己磨出來,著實是個怪老頭。
以往這個時間,他會和安然散散步,或者在電腦上找個電影看。
他鐘愛林正英系列,覺得里面不僅僅有恐怖成分還賊搞笑。
這老頭一如既往的拿著小馬扎,如老僧入定一般靜坐著,劉飛陽想了想,天還亮,閑著也無所事事,不如也去溜達一番,看看他用他的特質魚竿,是否能釣上來真家伙。
和安然招呼一聲,向海邊慢步。
路過食雜店的時候,驚奇的發現老六也在里面,不知道他是知道自己當上村副主任得和群眾搞好關系,還是控制住手癮,順著路向下,越過油柏路看到他的自行車停靠礁石上,今天這個時間退潮,平時藏在水底的沙灘又露出來。
倒是趕海的好時候,只不過海味吃的多了也不好。
“來了?”
距離還是十幾米,老頭沒轉頭,嘴里發出一聲。
聽著這老當益壯的聲音,恐怕與他騎自行車也有關系,一邊走一邊回應道“在家里看到您老在這釣魚,閑不住,過來湊湊熱鬧…”
“你也弄個魚竿,等有時間咱們一起釣,誰釣的多,魚都歸誰”
聲音還是那個聲音,語調也還是那個語調。
劉飛陽也并沒聽出其他的意味,笑道“您老是坑我之心不死啊,您都已經釣了六十年,我即使弄來魚竿也是個新手,跟您比釣魚,還不如說看上什么魚,我去市場買兩條送給您得了,再者說,我釣不了,沒有那耐心…”
老頭聽到劉飛陽這話,轉過頭,看向站在礁石下的劉飛陽,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劉飛陽面朝大海,貪婪的呼吸著,覺得海邊的空氣呼吸到肺里倍舒服。
老頭又緩緩道“不會可以學,在海邊住,連魚都不釣,傳出去豈不是被人嘲笑?”
劉飛陽玩笑道“只要您老在這,我看還是算了吧,釣上一條就得讓你騙走一條,即使我會釣,也不能在你眼皮底子,得找個你不知道的地方,到時候有多少也沒人要跟我打賭,哈哈”
他只是隨口一說,卻讓礁石上的老頭有些迷糊。
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是故意在這裝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話的意思,還是在這揣著明白裝糊涂?
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海面,進一步問道“來到過這礁石上面?”
“上去過兩次,都是在漲潮的時候,下面是水,站在上面遠望能找到東臨碣石以觀滄海的感覺,落潮的時候,石頭下都是沙子,沒意思”
劉飛陽說著,繞到礁石后面,又要從斜坡上走上去。
上面的空間不大,但兩個人站在上面,絕對不會出現有一個人被擠到的情況。
這老頭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他知道劉飛陽不敢對自己做什么,可是他說說話走上來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把自己當成個普通釣魚人?
倒是有這么可能,這么想著,他緩緩把眼睛閉上,又如入定一般。
劉飛陽已經走上來,望向海面,隨口道“今天的浪不適合釣魚,適合看景!”
聽到這話,老頭又把眼睛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