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深,風越大。
同時也能吹散天上的云彩,露出繁星滿天,不得不承認在這個霧霾還沒成為流行詞語的年代,夜靜是向往浪漫主義情侶最好的獨處時間,只不過,如果對面站著近百位兇神惡煞,他們手中拿著刀槍棍棒,再堅韌的情侶也會瑟瑟發抖,再唯美的環境也會枯燥無味。
陳曉峰盯著劉飛陽,越走越近,看到地上躺著的人,又看到還跪著幾位,心里錯愕臉上并沒表現出來,看來這位海連的牛人確實有兩把刷子,大約距離還有五米左右,停下腳步,他身后的人也跟著停下,全都站在水泥路上,無人走到野地里。
隊伍在狹小的水泥路上,好似一眼望不到邊,只能看到一雙雙麻木而冰冷的眼睛。
“峰哥…峰哥救我!”
原本跪在劉飛陽面前的漢子,看到陳曉峰過來,先是跪著往過爬,然后是站起來快步跑過去,地上有些沒有傷到腿部,緩和一些的人,也都站起來,踉踉蹌蹌的跑過去。
陳曉峰的視野中并沒有他們,還在盯著劉飛陽。
他不開口,劉飛陽也不說話。
兩人都在用眼神交鋒。
但一人身后是氣勢磅礴的大軍,另一人身旁是累的現在還氣喘吁吁的三人,要是中間有個裁判在場,會悲觀的說根本不用戰斗,對面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們。
寒風發出呼呼聲響,在兩人中間劃過。
對視了足足二十幾秒,就看陳曉峰呵呵一笑,開口問道“劉飛陽?”
他要比屠夫沉穩的多,至少開口時不像屠夫那般輕蔑,神情也沒有那般狂傲。
“對!”
劉飛陽隔空回道。
“綁了我的人,還能從歌廳里逃出來,這么多年來你是第一個,我很佩服!”
他話里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強大自信。
劉飛陽沒開口,靜靜的等待下文。
“我這個人講理,也重感情,更有自己的原則,所以你身邊的女人我不會動,也可以保證沒人會動,給你五分鐘時間跟她道個別,然后讓她離開”
陳曉峰的話音落下,明顯感覺到安然抓住他胳膊的手緊了幾分。
“陽哥…”
旁邊的趙志高咬緊牙關,低聲道“我給李老爺子打電話吧,萬一他說一句話管用呢!”
劉飛陽沒應聲,不是路不平,而是自己不行,他從不希望自己靠著誰走到哪一步,或者說,他現在對李老爺子抱有很大的敵視態度,轉過頭,直截了當的對安然問道“走不走?”
“不走!”
安然一口咬定道。
見到她這個樣子,劉飛陽也不再多說,重新看向陳曉峰,正色道“峰哥是吧?省會你是地頭蛇,在省會我斗不過你,也打不過你,說個條件,我該用什么姿勢在你面前把腰彎下去!”
“你得死!”
旁邊一人怒氣沖沖的喊道。
“要我命可以,但是這對峰哥的意義不大,說點實際的,要錢還是什么,只要能把今天這些事過去,數字隨你開!”
花錢買命?陳曉峰覺得有點意思。
在路上他簡單了解下劉飛陽,甚至把他在惠北市的經過還提了兩句,他覺得這個人很神奇,一步一個坎又一步一個腳印,要不是因為這些不愉快的事,他還真想認識這個朋友,不是像對馮光頭那種,有同學的名義也沒有同學的情誼。
得能在一起把酒言歡。
他還沒等說話,就看后面從人群中擠出個老頭,這老頭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就看陳曉峰眉頭一皺,隨后又向這邊看過來。
抬手指向王紫竹,看向劉飛陽問道“他是干什么的?”
其實這老頭也沒說什么,他只是省會有名的中醫,是陳曉峰請來為屠夫拔針的,萬一劉飛陽要魚死網破,至少得為屠夫提供一層保障。
然而,這老頭居然在他耳邊說,這針我不是不能拔,而是不敢拔!
不要說我不敢拔,全北方都沒幾個人敢拔!
這就不得不讓陳曉峰詫異了。
正統中醫都強調門派,強調輩分,別看這老頭胡子已經發白,但如果他家不是祖傳中醫,在醫學界的輩分,未必能比的上四十歲的青胡子醫生。
這老頭會針灸,甚至在省會也能成為佼佼者,但他用的是鋼針,而扎在屠夫頭上的是銀針,銀針軟力度不好掌握,更容易造成彎針,當然,如果逼急了讓他用銀針也能扎進去,但屠夫的腦子上還有一根針:金針。
這種針不是隨便造出來,放在百年以前,那是給皇家治病人才能擁有。
扎在屠夫滿腦子的針,已經側面證明王紫竹的身份地位。
“當午山腳下,王氏家族嫡傳…”
劉飛陽略帶幾分夸張回道。
陳曉峰不了解這些,又看向老頭,這老頭眉頭緊鎖,在腦中回想一會兒,突然,他猛然放大眼睛,甚至抬手揉了揉,看清王紫竹之后奔著他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苦澀道“恕老朽愚昧,請問你爺爺可叫王九針?”
這不是名字,而是別人送的稱號,意思是任何病在他手里只需要九針。
王紫竹點點頭。
這老頭笑逐顏開,回道“我師從趙寶針,而尊師曾經在你爺爺的指點下學習陣法,按照輩分算,我應該叫你一聲王老弟…”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這老頭也是被突然間見到傳人的喜悅而沖昏頭腦。
畢竟就連神仙都說過:他們家的針法確實厲害。
陳曉峰冷冷的看著老頭過去,他倒不在乎王紫竹是哪門哪派,在乎的是屠夫腦子上的針誰給拔下去,總不能再托上幾個小時。
開口道“讓他把針拔下來,我放了他!”
王紫竹無心搭理老頭,用抗拒的眼神看向劉飛陽。
“去拔針!”
他說第一遍的時候王紫竹沒動。
“去拔針!”
聲音大了幾度。
這次王紫竹才邁步走過去,而身邊那位老頭,也跟在旁邊,要見證他把針拔出來的時刻。
等他們二人消失,劉飛陽這邊的隊伍顯得越發單薄。
陳曉峰又開口道“這樣,就看在…他能讓屠夫沒有后遺癥的面子上,我只收你掃了我面子的利息,你要賠償我不要,說白了,海連距離我太遠,不在眼皮子下面的生意也沒興趣,我在身后找十個人跟你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你能打倒他們十個人,你可以回到海連,要是被他們打殘、打死,就是你太不幸運!”
一個打十個?這根本不是大家,而是換一種辦法要人命。
“我來!”
趙志高瞬間上前一步,拳手出身的他未必能打十個,但赤手空拳打三五個沒問題,這樣幾率大一點。
“你算干什么滴?”就看陳曉峰把眼睛斜過來,厲聲道“不要怪我欺負你,如果我身后這些人一起上,踩也能把你踩成肉泥!”
“刷…”
劉飛陽沒回話,卻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呢子大衣,無法施展拳腳。
站在身后的安然眼圈已經紅了,倔強的沒讓眼淚掉下來,接過劉飛陽的衣服,穩穩抱在懷里。
“峰哥,我來…”
“我上!”
“我一個人打他綽綽有余!”
一時之間,人群自告奮勇的蜂擁而上。
不用陳曉峰開口,他身旁的人上前一步,隨手指了幾個人,加上他自己正好十位。
“咔…”
他點了支煙,緩緩道“我這個人最在乎的就是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如果有人敢破壞,不要怪我翻臉無情…”
這話是給趙志高和安然聽的,警告他們只能用眼睛看,不能有丁點多余動作。
劉飛陽已經走上前,對面是十名身材魁梧的漢子,看來挑選的人奔著活活打死劉飛陽的信念,這些人在身材上無一不是出類拔萃。
“小子,省會不是你的天下,別忘記告訴你身后那娘們,明年的今天給你燒紙!兄弟們,上!”
說話間,這十人全都邁步向劉飛陽沖過來。
面目猙獰,好似餓狼看見綿羊。
劉飛陽看到他們邁步的瞬間,一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把砍刀,迅速沖過去。
“卡茨…”
眨眼之間已經短兵相接,劉飛陽最后兩步是跳起來,手中的刀已經鑲嵌到一人的皮肉里,鮮血如注,奈何對面還有九人,就看他后背上至少挨了三鎬把,好在迎面而來的致命一擊被他躲過去。
“唰唰…”
劉飛陽不顧章法,手中只能不斷的向四面八方掄著,沒有空閑的機會,稍稍有一點分心都有可能被徹底擊倒。
而這些人已經圍成一個圈,正虎視眈眈的等待她露出破綻。
突然,就看這些人眼神交錯,他們可能認為,十個打一個還做困獸之斗,沒人敢以身相搏找出機會,那么太丟了省會的臉面,他們的眼神交流只是一剎那,隨后就看,這個包圍圈在快速鎖緊,鎬把同時舉起來向劉飛陽頭上砸過來。
“咣當!”
一個打十個?
面對這十個精挑細選的好手,王紫竹只能說能逃走,趙志高也只能說拽幾個陪葬,更別提領導責任要大于動手能力的劉飛陽了。
這是一瞬間,正常人的平行視野中已經無法在看到劉飛陽的身影。
安然已經痛哭出來,捂著嘴,牢牢抱住衣服,她不怕過去,可她知道自己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自己的邁步,預示著王紫竹、趙志高、還有車里的呂婷婷都無法站著出去。
陳曉峰面色沉重,吸了口煙,看起來心情極為復雜…
而正在這時,就聽“叮鈴鈴”的聲響,他的電話響起。“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