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來講,對于蘇韜而言,靳國祥的病比她女兒靳芷瞳的病更要難治,原因在于靳國祥的病是傷及筋骨,時間太久,已經成為沉疴舊疾,這種病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都屬于難癥,想要三兩次就治好,可能性不太大。靳芷瞳的病,雖然看上去很嚇人,但只要解決病因,將畸形的筋脈改造好,后期做好身體的調養和維護就好。靳國祥的病,病入骨髓,如果不及時控制治療,下一步就是病入膏肓,神仙難救。
蘇韜想了想,還是將靳國祥的病情與他慎重說明,這是擔心靳國祥不放在心上,后期若是不繼續找自己復診,一旦復發,猶如洪水潰堤,不可收拾。
芷瞳的身體康復有望,靳國祥的腿傷,也被蘇韜醫治一番,妻子董麗坤感激不已,邀請蘇韜中午一起吃個便飯,但被蘇韜借口有事回漢州,婉言謝絕,但陳敬意還是讓醫院的轎車,送蘇韜和柳若晨回酒店。
靳國祥望著轎車離開,眼中閃過復雜之,轉身與陳敬意,道:“難怪現在首長的醫療保健隊伍中,總少不了中醫人員,原來中醫真有這么神奇。”
陳敬意頷首笑道:“我見過不少國手,均是年過半百。像蘇大夫這樣年輕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靳國祥聽出陳敬意的言外之意,暗贊蘇韜的實力已經堪比國手。靳國祥朝陳敬意拱了拱手,感謝道:“陳院長,首先我感謝你為我女兒的病竭力奔走,如果不是你找來了蘇大夫,我女兒恐怕要遭更多罪;其次,我為之前對你的某些不敬之言而道歉,一切都因為我太擔心女兒的病情。”
陳敬意也是老懷安慰,他猜測蘇韜私下跟靳國祥溝通的時候,定是替自己美言幾句,所以靳國祥才會對自己態度如此變化,心中暗自感激蘇韜會做人,嘴上卻謙虛地說道:“歪打正著,本來打算請中醫代表隊來治病的,沒想到蘇大夫也在其內,這也是芷瞳的運氣。”
靳國祥暗嘆了口氣,琢磨著蘇韜是靳芷瞳的貴人,這點無可爭議。
坐在轎車內,柳若晨瞟了一眼蘇韜,見他目光落在窗外的街景,笑著說道:“你為什么拒絕和靳少將吃飯與他處好關系,不是你的目的嗎”
“欲速則不達。”蘇韜淡淡笑了笑,“怎么難道覺得我很勢利”
柳若晨嘆了口氣,道:“只是覺得新一代的神醫,竟然也是巴結權貴之流,讓人感覺唏噓而已。”
蘇韜搖了搖頭,道:“這不叫巴結,這叫做合理運用自己的能力,編織一張屬于自己的人脈網。做大夫的,為何能被人尊敬,原因在于有自己的死忠粉絲,每一個病人都是自己的死忠粉絲,日積月累,他們變成讓你揚名的種子。”
柳若晨微微一怔,嘆了口氣,道:“你有很強的功利心”
“那又怎么了”蘇韜反問道,“追求功德和利益,與推廣中醫文化,并不矛盾”
“不矛盾,很多中醫覺得,治病救人是天職。為了揚名,診金偶爾都可以不要。”柳若晨點了點頭,笑道:“你沒有那么虛偽”
如果換做其他中醫大夫,為了討好靳國祥,恐怕絕口不提診金的事情,但蘇韜卻是不要診金,且拒絕了與他共進午餐的機會,當然,柳若晨作為旁觀者看得很明白,蘇韜在放長線釣大魚。
蘇韜聳了聳肩,道:“我不虛偽,一樣可以很好地在這個社會生存。不過,如果情況特殊,需要我偽裝的時候,我不會拒絕變成另外一個人,成為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柳若晨嘆氣道:“有時候我在想,究竟什么樣的人,才能夠扛起中醫的旗幟。王國鋒肯定不行,因為他缺少一股靈氣。而你,我之前覺得可以,現在又動搖了。”
蘇韜驚訝地望了柳若晨一眼,道:“你這么評價,我有點傷心,難道我哪個地方做錯了,讓你對我失去了信心”
柳若晨莞爾笑道:“英雄不都應該是那種大公無私,甘于奉獻的人嗎你讓我覺得,有那么點貪財好”
蘇韜皺了皺眉,嘴角不屑地翹起弧度,嘆道:“史書上的每一個英雄,其實都是經過后期人工修飾美化過的。英雄其實骨子里和普通人無異,有七情六欲,看到金錢會動心,看到美女會動情,差別之處在于,英雄放大了他某個方面的能力,掩蓋了某些性格上的弱點和瑕疵。”
與柳若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這是一種極其放松的享受,雖然柳若晨句句都在追問自己,但給蘇韜一種很舒服的感覺。柳若晨的美好在于她沒有殺傷力,如同溫潤的玉石,光滑而清涼,帶著天然的治愈屬性,與之聊天,足以清火、降壓。
抵達酒店,夏禹已經等了一會兒,柳若晨覺得即將臨別,委婉地提醒道:“回去之后,小心提防婁子安。”
蘇韜皺了皺眉,不解道:“他能對我如何”
柳若晨嘆氣道:“以我對他的了解,昨日發生的事情,他覺得你掃了他的顏面,一定會對你采取報復。”
蘇韜面變得成熟,旋即又是釋然一笑,輕松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了,你要不跟我一起回漢州,你師妹在三味堂挺掛念你。”蘇韜扯謊的能力已經登峰造極,表演得跟真的似的。
柳若晨還真猶豫一番,終究搖頭,淡淡笑道:“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安排,等有機會一定來三味堂叨擾。”
蘇韜主動伸出手,與柳若晨的手掌握了握,雖然還是感覺有點粗糙,但美妙的滋味從掌心開始蔓延,讓蘇韜感覺心臟深處打了個機靈,暗忖莫非這就是傳說中靈魂上的觸動柳若晨的確是那個站在中醫領域,能與自己靠得很近的人。
夏禹將行李放在后備箱,坐在駕駛座上,笑著說道:“那女人好像愛上你了。”
蘇韜玩味地笑問:“何以見得”
夏禹分析道:“女人愛上男人,眼神會一直跟著他轉,而且含情脈脈。那柳若晨,眼神就是這樣,毫不掩飾內心的渴望,要不你就收了,我調查過她了,身家好幾億,是有名的中醫大夫,社會地位也很尊崇,家庭背景也夠硬,她爺爺是……”
“停停停”蘇韜沒好氣地打斷夏禹,“怎么感覺你是在慫恿我泡她”
夏禹手指在方向盤上打著節拍,道:“這么極品的女人,對你有興趣,幾乎就差投懷送抱,你不泡,你還是男人嘛”
“理是這么個理。”蘇韜歪著頭,想了想,嘆氣道:“我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
氛圍凝固了片刻,夏禹想起一件事,笑問:“對了,你昨天用房間里的熱水壺喝茶了嗎”
蘇韜微微一怔,疑惑道:“用了,那熱水壺難道不是用來喝茶的嗎”
“哈哈”夏禹大笑一聲,“我之前聽過個事兒,酒店熱水壺還有其他功用,某些女性有潔癖,喜歡用熱水壺來煮內褲。”
蘇韜翻了個白眼,感覺喉頭一股麻麻的感覺,好不容易才壓制了下去,道:“太沒公德心了。”
華夏中醫協會位于燕京南三環,位置尚可,辦公地址為原衛生部直屬的一家單位,后來單位改制之后,搬遷到了被五環,原來的地方便交給中醫協會用作日常辦公。中醫協會的人數不少,但每天到崗辦公的人數不多,很多位置都是掛了個頭銜,直白點說就是掛個名字,占坑不辦事,每月吃空餉。
衛生部的領導將這里視作養老院,所以工作人員多半是某些部里領導的親戚,在這么個環境中,婁子安也是隨波逐流,掌握實權之后,就給自己安排了好幾個名額。
婁子安從寧杭市回到燕京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所以把他的秘書折騰的夠嗆,讓他安排人開會,結果準點到場的只有三四個,最終婁子安一個個的打電話,才將這些老爺全部催到場,那種郁悶的心情,可想而知。
會議上并沒有討論實質性的內容,婁子安對現有的中醫系統抱怨了一番,惹得并無實權的會長賈德不時皺眉,卻只能暗忍下來,畢竟現在婁子安是中醫協會的真正當家人。
白開水般的會議終于結束,婁子安發現辦公室門口早已等待一人,他手上捏著一根半燃的香煙,單手負在背后,目光望向遠處的天空,他見婁子安出現,從口袋里掏出便攜式青花瓷煙灰缸,將煙頭的星火拈滅,笑道:“婁會長,總算等到你了。”
婁子安走過去,與之握了握手,笑道:“白礬,幾日不見,更有氣度了,趕緊到我辦公室坐坐。”
“謝謝”白礬頷首一笑,伸手拿起擱在地上的一個公文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