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老說得輕松,但在靳國祥心中,無疑下達了個命令。什么叫做等他閑了,言外之意,現在讓蘇韜丟下手里的所有事情,趕緊來見自己。老首長說話,就是這么的含蓄有水平。
靳國祥給蘇韜撥了個電話,發現沒人接聽,轉過身跟水老解釋道:“沒接電話!”
水老臉色有點失望,主動給蘇韜找了個理由,“應該是在治病,比較忙碌!”
靳國祥暗忖,水老很少會這么袒護人。蘇韜這小子是走大運了。
等了半個小時,靳國祥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好嗎,笑著說道:“蘇韜回的電話!”
水老臉上難得露出笑容,道:“問問他的近況。”
靳國祥其實知道,水老一直讓人在暗中關注蘇韜,之前白鶴市出的那事兒,水老專門給省委書記打過電話,否則,省委也不會這么快做出決定。關注蘇韜的一切,成為了水老的嗜好,每次聽到蘇韜那邊傳來的消息,他都會興奮一陣。
蘇韜正在給小媛治療兒童失語癥,經過一周的治療,已經激活了她的腦部神經,可以像普通人跟一樣說話。但如何讓她開口說話,還得進一步做康復治療。需要慢慢的引導。這就猶如給她打開了一扇門,如何走出門,欣賞優美的風景,除了外在的力量,還得看她內心的想法。
簡而言之,如果她拒絕說話,那誰也幫不了她擁有說話的能力。
“靳少將,是不是身體不適”蘇韜誤以為靳國祥的身體出現了問題,他的腿傷并沒有完全被治好,不過只要每天服用自己開的藥方,應該會慢慢好轉。蘇韜的藥方很有針對性,不僅治療他的腿傷,對他身體進行了綜合調理,避免一般的傷風感冒。中藥治療未病,養身保健的作用,比治療急診,更有效果。
“和水老在下棋,他說你的棋藝不錯,想起邀請你來瓊金做客。”靳國祥比較委婉地暗示道。
蘇韜是個聰明人,笑道:“首長有指示,我一定遵命啊!”
靳國祥連忙道:“我現在安排車輛,等會就來接你。”
蘇韜沒想到這么急,笑道:“那就麻煩你了!”
聽說蘇韜答應很快就來做客,水老盡管看上去沒有變化,但還是吩咐家中的傭人多準備幾個菜,還強力地要求適合年輕人的口味。
靳國祥從旁觀察這一切,也是唏噓不已,也難怪水老如此重視蘇韜,在老人的心中,蘇韜不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從他的一舉一動中,水老仿佛見到了年輕的自己,盡管戰場不一樣,敵人不相同,但同樣是懷揣著夢想,想用一己之力改變世界。
蘇韜對于水老主動見自己,倒也有些意外,畢竟像水老這樣的人物,關注的東西太多,將精力放在自己的身上,全無必要。唯一的可能,水老有事要求自己,所以蘇韜將行醫箱里的軍火好好整理一番,以防不備之需。
見到水老,他氣色不錯,蘇韜心中放下一口氣,老年人最怕病情反復,上次的心病治療的效果不錯,想必老爺子應該聽了自己的話,多讀了基本佛經。
水老故意打趣,主動問道:“你不會是空手來的吧”
靳國祥在旁邊偷笑,水老偶爾也能幽默一下,頗為難得,看蘇韜如何應付。
蘇韜從行醫箱里取出了一個藥瓶,微笑道:“這個是送給您的!”
水老接在手中,打開瓶塞,嗅了一口,藥香撲鼻,覺得精神為之一振,知道這是價值不菲的藥丸,卻是故意皺眉質問道:“大過年的,你送我藥,是不是詛咒我啊”
蘇韜暗忖水老這是故意刁難自己,處變不驚地說道:“老爺子,不能這么想,我這送的不僅僅是藥,還是健康,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這藥瓶里裝的藥物,名叫長生丸,屬于保健藥物,對于老年人有奇效,除了補鈣之外,還能益氣補血,一個月服用一顆,基本可以做到預防百病。當年明朝皇帝尋求長生術,御醫費盡心思才研究出來長生丸,蘇韜手中的存貨不多,可謂價值連城。
“這話悅耳!”水老將藥瓶往棉大褂的兜里塞好,“聽說你最近又惹了不少麻煩啊!”
蘇韜連忙笑道:“還感謝在吉東省惹出麻煩,你為我解圍。”
水老樂了,暗忖這小子倒也不糊涂,點頭道:“吉東那事,我了解過,的確是那邊鬧得不像話。”
蘇韜思忖片刻,主動問道:“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水老淡淡點頭,道:“說吧!”
“康博制藥!”蘇韜知道水老肯定知道其中的內幕,所以只說了四個字。跟老爺子這樣的人交流,你要盡量說得簡單,說多了,反而會惹出麻煩。
水老復雜地嘆了口氣,道:“沒錯,康博制藥有軍方背景。它的投資方之一,德國的諾伊集團與軍方有深入合作,所以軍方對康博的發展提供了一定的保護政策。但是,之前并沒有認識到,問題竟然如此嚴重,康博制藥暗中有這么多小動作,在民間建立了那么多私人作坊,形成了極其嚴重的后果。”
“現在知道了,為何不拔除這顆毒瘤呢”蘇韜不解地說道。
“政治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很多事情牽扯到國家利益,軍方從諾伊集團手中獲得了不少先進的生物技術,如果除掉了康博制藥,那意味著合作會受到影響。”水老對蘇韜的質問并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他就應該這么問自己,這才是胸懷坦蕩的好男兒。
“為了所謂的國家利益,讓百姓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蘇韜搖了搖頭,“我感到特別的失望和失落。”
水老點了點頭,望了一眼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靳國祥,沉聲道:“你聽到了嗎”
靳國祥嚴肅地回答:“我明白怎么做了!”
水老仰望天空,“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出面。”
“有您的支持,那就更無所畏懼了。”靳國祥義正言辭地說道。
任何系統都會分成各種各樣的勢力,比如在康博制藥的問題上,顯然軍方也有不同的立場。如今水老雖然沒有明說,但也是當著蘇韜的面,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東部戰區決定介入,徹底地解決康博制藥遍布在全國地下研究室的問題。
這遠比江清寒在暗中調查,尋找那些散布在各處的地下研究室,搜查線索和證據,更加有效率。康博制藥并不知道他的未來,因為一個小大夫的立場,即將面臨毀滅性的災難。
這就是由古自今,為何御醫的地位頗高的緣故。御醫很容易成為權力者身邊的紅人,他們不經意地一句話,作用往往超過那些肱骨大臣。咋
“老爺子威武!”蘇韜連忙笑著拍了個馬屁,“您不是說要下棋嗎”
水老暗忖蘇韜處事很靈活,巧妙的轉移話題,讓氛圍變得軟和下來,指著蘇韜笑道:“走吧,今天一定要盡興,晚上就不要回去了,就住在水宅!”
站在旁邊的靳國祥,目視這一切,暗自唏噓,他跟著老爺子這么多年,什么時候見他如此重視一個人!
當然,這也與蘇韜的性格有關,你說他性格柔和,但偏偏一身正氣,敢在水老面前提起那么敏感的話題,你說他性格倔強,但他有偏生很靈活,擅長察言觀色。
到了水老這個年齡,喜歡聰明的后生,也愿意提攜這樣的晚輩。
靳國祥突然心中多了個想法,暗忖水老莫不是將蘇韜當成孫女婿對待了吧他心中有點不高興了,畢竟優秀的年輕人真的不多,妻子董麗坤不止一次提起,如果讓芷瞳和蘇韜現在就慢慢培養感情,是不是挺好的一件事。
跟老首長掙孫女婿,靳國祥仔細想想,勝算不大!
兩盤棋結束,水老吹胡子瞪眼,蘇韜的棋路變換,沒有之前的暴戾氣息,變成了一種成熟穩重的風格,而且棋路讓人覺得很怪,仿佛是按照棋譜上扒下來的,每個步驟都有針對性,對他造成了很大的殺傷。
“這棋譜你從哪兒學來的!”水老不高興地說道。他也看過不少棋譜,但蘇韜的這棋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
蘇韜不得不佩服水老的眼力,如實說道:“從醫書里看到的,宋朝有一個御醫給皇帝治病的時候,就用了下棋的方法,結果贏了皇帝兩局,那皇帝原本的嘔血之癥就好了。”
水老覺得挺有意思,笑問:“為什么會這樣下棋還能治病”
對于這些野史,像水老這類人,特別感興趣,蘇韜引經據典,也是投其所好。
“人如果長期處于一種驕縱的情緒中,會導致心火旺熱,氣血過足,這皇帝長期位居高位,心性暴躁,驕橫無比,御醫看中了這一點,所以借下圍棋故意殺了殺皇帝威風。皇帝受到了重大的挫折,驕縱之病就好了,嘔血之癥也就被治愈了。”蘇韜笑著解釋道,“這個棋譜就是當時那個御醫治好皇帝驕縱之病留下的。”
水老指著蘇韜笑罵道:“臭小子,你這是指桑罵槐啊!”
蘇韜連忙擺手,謙虛地說道:“老爺子,你又不是皇帝,千萬不要代入,誤會我呢!”
“我才不會跟你一個年輕人計較。”水老哼了一聲,不得不說,跟蘇韜聊天,就是有意思。身邊的人,每天都噓寒問暖,說話吞吞吐吐,防止自己出了什么問題,這導致水老的心情有些壓抑。
蘇韜想說就說,沒有任何顧忌,這讓水老感覺有種真實感,也就覺得心情明媚起來。
蘇韜所有的言辭,看上去愣頭愣腦,但事實上都是有計劃性的,他瞧出了水老的心理狀態,每一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貌似冒失,其實是大智若愚。
水老對蘇韜也是更加賞識,年輕人不張揚,特別低調,做事樸實,但有道理、有內涵,這樣的年輕人特別難得。
當然,水老對蘇韜這么有好感,也是先入為主,人就是這樣,第一印象很重要,有了好的開始之后,深入了解,會發現這個人身上到處都是優點,反之,如果你覺得這個人第一印象很差,會覺得他處處礙眼。
吃飯的時候,水君卓從外面歸來,見到蘇韜有點意外。
水老朝水君卓招了招手,讓水君卓去酒窖取兩瓶珍藏多年的女兒紅,水君卓笑道:“上次郭爺爺過來跟你討酒喝,都被你拒絕了。”
水老翻了個白眼,道:“老郭一只腳都踏進棺材了,給他酒喝,一來浪費,二來催命。今天也就是看蘇小子在,國鋒你也是沾光了。”
靳國祥尷尬地笑了笑,道:“老爺子,當著醫生的面,我可不敢舉杯啊。”
“那也行!你就別喝了,讓蘇小子跟我一起喝吧。”水老解釋道,“這酒是當年老首長留給我的,只有兩壇。”
靳國祥坐不住了,抹了抹嘴唇,笑道:“那我必須得嘗嘗!”言畢,試探地望向蘇韜。
蘇韜暗忖靳國祥也是真心給自己這個大夫面子,笑道:“偶爾喝一次也無妨,不過切忌僅此一次,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