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夫倒也不生氣,反而面帶微笑,“還請蘇專家指點!”
“指點談不上,只能說是一起討論,互相學習借鑒。”蘇韜早已不是當年初出茅廬、一文不名的人物,如今江湖上有自己的地位,反而要保持良好的風度。
他淡淡一笑,“鄭大夫,您其實已經看得很準了,腎虛的確是苗老骨質疏松的關鍵原因,但并不是唯一的原因。”
鄭大夫皺眉,琢磨蘇韜的意思,分析自己哪里存在疏漏。
至于余大夫在旁邊卻是不屑的冷笑,“不要故布疑陣,我看你是在虛張聲勢。”
蘇韜淡淡地掃了一眼余大夫,不跟他一般見識,深吸一口氣,只管問苗老道:“您在發現骨質疏松之前,其實一直有個問題困擾您,時間大致在每天的清晨。”
苗老的表情稍微凝滯了一下,暗忖蘇韜不可能真知道自己的問題吧,此事連崔浩明都不清楚。
夏老看到苗老的表情,有點意外,難道這小子猜到老苗的隱秘了?
蘇韜故意停頓下來,畢竟牽涉到苗老的,如果說穿了,會讓他尷尬。
苗老的性格比較爽直,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你有屁快放,如果說得準,我絕對不會生氣。”
蘇韜點了點頭,道:“每天三點到五點左右,您都得起床上廁所。”
苗老故意裝作無所謂,道:“是啊,有很多年了啊,上大號這么規律,難道也是病嗎”
其他人聽苗老這么說,紛紛開始議論,沒想到蘇韜這么神,竟然連苗老清晨起來上大號的習慣都知道,而且時間也掐得那么準。
“當然是病,中醫叫做五更瀉或者雞鳴泄。顧名思義,五更天當公雞打鳴的時候,病人會腹瀉拉肚子,一般兩到三次。”蘇韜耐心地解釋道。
苗老臉色凝重起來,皺眉問道:“跟我現在得的骨質疏松有關系嗎?”
“關聯很大。”蘇韜道,“您有五更瀉的毛病,差不多四十多年了吧?”
苗老努力地憶了一下,搖頭自嘲道:“時間太久,記不起來了。我都將這個當成習慣,證明自己的排泄功能很有規律,還經常引以為豪呢。”
蘇韜走到苗老的身前,道:“請您轉過身。”
苗老有點意外,背過身趴在床上,蘇韜用大拇指和食指,在他腰椎與臀部之間的位置,輕輕地按了一下。
苗老“啊”的大叫出聲,額頭上不滿汗珠,即使剛才摔斷了腿,也沒有如此激烈的的反應。
蘇韜一點也不管苗老的反應,繼續揉捏那處穴位,苗老疼得死去活來。
警衛員想要上前,卻被夏老用眼神制止,他有點好奇,蘇韜究竟究竟想要做什么。
差不多五分鐘過后,蘇韜將手松開,苗老如同蒸了桑拿一般,渾身都是汗水,精疲力竭,但整個人的表情卻是放松和滿足的。
“感覺如何?”蘇韜輕聲問道。
“疼得太爽了。”苗老直言道,“一開始覺得特別的疼,但后面就會有種酸爽的勁頭,仿佛整個人的身體都被掐了一下,那種滋味,嘖嘖,痛并快樂著,就是這個味道吧。”
苗老的一番話,惹得包括夏老在內的其他人都笑出聲。
苗老的性格比較外向,有話說話,年輕的時候走到哪里都會帶來歡聲笑語,是個融洽氣氛的人才,如今年齡這般大,骨子里的逗樂精神,一點也沒有變,經常口出妙語。
蘇韜耐心地解釋道:“我沒猜錯的話,您之前應該扭傷過腰吧?”
“好像有這么一事,時間太久,真心記不得了。”苗老搖頭苦笑道。
“我記得!”夏老在旁邊淡淡道,“那次你扭傷了腰,你打電話告訴我,我還專門給你郵寄了膏藥貼。”
“是嗎?老夏你就是小心眼,這么點芝麻綠豆大的小恩小惠,也記在心里。”苗老嘴上不承認,其實已經想起來了。
當時自己特別困難,在一個很偏僻的公社上工,那天給豬喂飼料的時候,被發情的公豬頂翻,扭了腰,躺在床上差不多一個星期。
夏老盯著蘇韜看了許久,“你也就別賣關子了,究竟跟他骨質疏松有何關系?”
蘇韜見連夏老也感興趣,不再故意放魚餌,“當時苗老的腰傷,表面看似是好了,但事實上那里一直存在隱患。我剛才給苗老推拿的便是隱患位置,叫做命門穴。”
“命門穴嗎?”一直在旁邊認真傾聽,糊里糊涂的鄭大夫,此刻突然靈光閃現,心中暗嘆,原來如,原來如此!
“命門穴的位置,在腎臟的中間,是連通腎氣的關鍵閥門。如果命門穴不通,即使再吃多少補腎的藥物,那也是于事無補。腎陽虛,脾胃不調,苗老還是會出現吃什么漏什么的狀況。”蘇韜抽絲剝繭地分析道。
“妙啊!實在是妙。”鄭大夫在旁邊已經贊不絕口。
蘇韜朝鄭大夫禮貌微笑,感謝他認可自己的診斷。
夏老見鄭大夫都夸獎蘇韜,意識到蘇韜還真是找到了治好的苗老的辦法。
他今天帶著兩個大夫來到醫院,主要是擔心苗老的健康,怕國醫專家組的專家亂治,結果證明是他多慮了,心里反而松了口氣。
余大夫顯然沒那么輕易認輸,冷笑道:“用你的說法,你剛才給苗老拿捏了一下,病就治好了?”
蘇韜對待余大夫顯然沒有那么客氣,眉頭微微一挑,淡淡道:“余大夫說得是行外話,將一根壓壞了的管子,重新修復好,那只是保證水流暢通的基礎,那還得要有水流通,而且要控制水的流速,要保持循序漸進,不能太急,又不能太緩慢。”
余大夫不屑道:“你們中醫的那套,我聽不懂。”
“隔行如隔山,你是西醫,他是中醫。中醫怎么治,為何需要你聽得懂?難道你要交學費嗎?”苗老在旁邊發話道,“我覺得自己現在身體輕松不少,如果不是腿上有傷,感覺現在能一口氣跑一兩里路。”
見余大夫還準備繼續說什么,夏老瞪了余大夫一眼,怒道:“好啦,別丟人現眼了。愿賭服輸,沒本事就算了,難道連胸懷都沒有了嗎?”
余大夫見夏老動了真怒,連忙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夏老淡淡地掃了一眼蘇韜,暗嘆自己低估了蘇韜的醫術,突然心中有個想法,要不讓他瞧瞧自己的病?
不過,蘇韜的身份特殊,是水狐貍的人。自己剛才對他言語有那么刻薄。礙于臉面和尊嚴,夏老還是打消了念頭,帶著一群人沉默地離開病房,臨走之前,拿著手帕咳嗽好一陣。
蘇韜的眼尖,看到手帕上有殷紅的血跡,忍不住輕輕地暗嘆了口氣。
“別生老夏的氣,他就是那個脾氣。”苗老解釋道,“我在景區摔斷腿,所以他心里才會對后勤組不滿。”
蘇韜頷首笑道:“是我們工作失職,怪不了任何人。”
苗老點了點頭,嘆氣道:“你這小子挺不錯,比同齡人沉穩多了,難怪水狐貍將你認作孫女婿。”
蘇韜只能應付式地笑了笑,有點心虛,因為跟水君卓的事兒,剛剛有了八字的一撇,又被擦去了。
崔浩明在旁邊感慨道:“今天多虧了你,不然我也下不來臺,要給國醫專家組跌份兒了。”
蘇韜謙虛地說道:“這個怪不得崔前輩,無論西醫和中醫都有各自的優勢,苗老的病情是隱疾,對于西醫而言,就困難了很多。”
崔浩明搖頭嘆氣道:“無論如何,今天我是大開眼界。沒想到苗老的病情,竟然和幾十年前的扭傷有關。苗老的病情能夠根治痊愈嗎?”
蘇韜很認真地點頭,笑道:“當然,今天我帶的東西不夠齊全,每天我會給苗老艾灸鞏固一下。”
苗老點了點頭,道:“臭小子,你的意思是,我凌晨腹瀉的問題已經治好了嗎?如果我明天凌晨還要跑廁所呢?”
蘇韜很自信地笑道:“苗老,請您相信我,您以后再也沒有這個困擾了。”
蘇韜提起筆,很快寫了一個方子,上面的藥材數量很少,遞給了崔浩明。
苗老搶過藥方,皺眉道:“這就行了?會不會太不尊重我的病了?”
知道苗老嫌藥方開的簡單,蘇韜笑著解釋道:“用藥和用兵一樣,貴精不貴多。咱們循序漸進,慢慢來,一開始不能用藥太猛,您的腸胃受不了,明天看情況,會給你加幾味藥。”
苗老這才滿意地將方子遞給崔浩明,突然皺起眉頭,感慨道:“唉,早點遇到你這小子就好了,省得被水狐貍拉過去。對了,我得提醒你一句,水狐貍這家伙不是個好鳥,你一定要千萬小心,省得被他給賣了,都不知道!看在我給你治病的份上,我給你透露一些他當年做的那些壞事、丑事!”
言畢,苗老毫無顧忌地說了水老當年設計的一些陰謀詭計!
蘇韜聽得是瞠目結舌,沒想到溫和儒雅的水老,當年是這么陰險狠辣。
當然,除了震驚之外,更多的是佩服。
想要成為時代的梟雄,若是心無城府,腦袋空空,如何在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呢?
“小子,以后但凡有什么不如意,就來找你苗爺爺。”苗老終于說累了。
“好的,我明天再來給您復診。”蘇韜站起身,知道自己該告辭了。
目送蘇韜離開,苗老輕輕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水狐貍的眼睛真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