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就是靖州城了。”公繼宗朝著伸手一指。
林濤瞇起眼睛看去,群山交錯的盡頭處,影影綽綽的露出一個城頭的影子。
靖州城有七八百年的歷史了,不算久遠,但也不算年輕。
名字取自第二任城主劉靖,城的名字是后來改的,紀念他帥眾抵抗侵略,最后身敗戰死,全家被俘虜屠殺。
原來的名字,已經無人記得了。
自從劉靖之后,靖州城中居民百姓,便漸漸的產生了一種地方民風,雖然好勇斗狠,卻勇于公戰。
面對侵犯和凌辱,反而激發城中百姓修士同仇敵愾、上下一心。
所以,魔宗攻來時,除了臨晉和王都這樣的重要城市外,只有靖州堅守的時間最長。
當然,這里面有很大的功勞,歸功于靖州城的大陣,天罡大陣。
“靖州城堅持了三個月,才被魔宗攻陷。”公繼宗解釋道,“這里不但是魔宗防守力量最強的地方之一……”
“也是反抗力量最強的地區之一,”林濤目光悠遠的道,神思已經遠遠的飛去了那座城頭。
“是,”公繼宗點了點頭,繼續道:“所以,徐聞鏡盟主和我們約定,在這里會師,畢其功于一役,奪回這座城。”
“守城的人是誰?”林濤自動略過了有關徐聞鏡的話題。
“魔宗的大乘高手,聽說是黑白無常。還有沒有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公繼宗道。
黑白無常,在魔宗和正道聯盟一戰后,初次嶄露頭角,后更是一連斬殺正道多名高手,以至于再聽到這兩個人的名號,正道修士無不談虎色變。
沒人知道他們的真實名字,都以他們的特征——黑白無常來稱呼他們。某種意義上,黑白無常在魔宗、在正道,就是死神的代名詞。
林濤臉色微變,但是凜冽的風獵獵吹過,很快掩蓋住了。
除了麻老,誰都沒有看到這一點。
“你害怕了?”麻老眼睛微微的瞇成一條縫隙。
林濤斜了斜身旁的老者,有那么一瞬間,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個縱橫捭闔、睥睨傲視的影子。
那影子轉瞬即逝,又恢復如常,變成了一個須發半白的老頭子。
“是有那么一點。”林濤坦然承認黑白無常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隨即補充道:“但我怕夠了。”
“怕夠了,”麻老玩味的一笑,“你知道當我面對比我強大十倍的對手時,我是怎么做的嗎?”
林濤轉頭看麻老,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我告訴他們一句話,你們可以殺死我,但是永遠別想我下跪求饒,”麻老目光漸漸的遠去,“很多時候,對戰士最重要的東西,是這種氣勢。如果你一開始就怕了,你就已經輸了一半。”
林濤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道:“我們出發吧。”
會盟地點選在了一個叫做大風坡的地方。這里的地形,中間高高的聳起,形成一道天然居高臨下的高臺。
和靖州城相聚不過數里,佇立在最高處,甚至可以將靖
州城盡收眼底。
林濤等人混在公繼宗的隊伍中,除了他們這一只,參加會盟的還有從各地趕來的數十個反抗組織。即便加入了林濤一行人,公繼宗的人數在會盟里都算是較弱的一只。
“常宗主,常掌門,你也來了!”
“李兄,當前我們都有了共同的敵人,我們之前的恩怨嫌隙,就一筆勾銷了吧!”
“那是那是。”
會盟地點,不乏有早就相熟的宗派門主,見面難免一番寒暄敘舊。
林濤跟隨公繼宗,在人群里左右穿梭,最后勉強擠進一個角落,給眾人尋了一個立足之地。
“諸位!”徐聞鏡早一段時間就到了,但一直沒有現身,直到看人來的差不多了,突然出現在高臺之上,威風凜凜的俯視著眾人,略微一抬手。
“徐宗主!”“徐盟主!”底下的人下餃子一樣,烏央烏央的,叫什么稱呼的都有。
徐聞鏡嘴角抬了一下,“魔宗侵我土地,殺我人民,今日我們所有正道有識之士,在此會盟歃血,目的有二。”
他接著亮出一根手指,“第一,我正道和魔宗交手,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人心惶惶,以至于見到魔宗,如同畏懼狼豺虎豹一般,敵人還沒動手,我們就自亂了陣腳。唉,心理上我們就已經輸了,還怎么和魔宗對抗?”
“是啊!”
“有道理!徐盟主說的對!”
“我們就是輸在士氣上了!”
“自己沒膽子!”
徐聞鏡話音甫落,立刻招來一片贊同之音,亂哄哄的,嘈嘈雜雜,說什么的都有。
張北小聲嘀咕了句:“還他娘的舔臉說呢,他自己看到魔宗,跑的比誰都快!”
聲音隨風飄了出去,傳到周圍幾人的耳朵里,登時惹得他們不快,紛紛投來鄙視的目光。
“你們瞅個屁!”張北火氣不小,順口頂了回去。
要是這都能忍,那幾人得慫成什么樣子?只見他們瞪著眼珠子,開口就要和張北對罵。
林濤趕緊捂住張北的嘴,對那幾人堆笑道:“我這兄弟,是個愣頭青,你們還請見諒。”
同時目光四處搜尋,見他們還沒引發騷動,稍稍安心了些,把聲音壓在嗓子眼,罵張北道:“你小子亂作妖什么?萬一徐聞鏡背后那個老妖怪出面,咱們都得給你陪葬。”
“啊!”張北沒有意料到情況這么嚴重,突然叫了聲,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林大哥,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高臺之上的徐聞鏡,并未臺下黑壓壓的人群中的異樣,“所以,我們只要贏了這一戰,日后再對戰魔宗便有了底氣,”接著亮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點,靖州城乃是戰略要地,這點不用我多說,奪回了靖州城,收復附近的城都將易如反掌,光復大周也指日可待!”
“好!”
“同意!”
林濤看看底下幾個帶頭叫喊的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徐聞鏡安排的托,這種把戲徐聞鏡常用,而且用得已經是爐火純青的地步。
徐聞鏡擺擺手,底下的聲音又漸漸的小了下來。
他抬頭手搭了個涼棚,看了看太陽的方位,“各位,我們在這里稍事準備一下,幾日之內,我們便全力攻城!好,各路宗派的宗主掌門,跟我再來商議一下攻城細節,其他人先散去吧!”
“林兄,”待徐聞鏡交代完畢,公繼宗叫住了正準備開溜了林濤,“你現在怎么說,也是一派的宗主了,不如跟我一塊去參加各陣宗主掌門的會議。”
“呃……這個你們去就好了,”林濤笑著搖搖手,“我不愛湊熱鬧。”
“我知道林兄可能和徐聞鏡盟主從前有所芥蒂,”公繼宗又不是傻子,早從林濤的表現猜出了十之八九,“但是現在我們共同的敵人是魔宗,你們應該盡釋前嫌了,我相信徐聞鏡盟主也不會在意。”
“那你真是太不了解徐聞鏡了,”林濤臉色恢復了嚴肅,“和他結了仇,不把對手完全擊垮,他不會善罷甘休。”
“可眼下是情況特殊啊!”
“一樣的,”林濤緩緩的搖頭,“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一樣的,他為了自己的利益,無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
“可是……”
“而且,如果單單是徐聞鏡,我們未必怕他,但實不相瞞你公兄,徐聞鏡的背后有至少一位神仙老祖,他想要我們死我們就很危險,我們不能冒這個險……”林濤一邊耐心的解釋,一邊緊張的張望出去,目光搜尋徐聞鏡的影子。
心里納悶,奇了怪了,這么大會兒的功夫人消失了?
“徐聞鏡呢?”他小聲問麻老。
“徐聞鏡在這。”徐聞鏡看到林濤,盡力想擠出一絲笑容,但實在笑不出來,臉上緊繃繃的。
林濤被嚇了一跳,但很快恢復了平靜,“行了徐宗主,你笑不出來就不笑了,”眼角余光一掃,“你家那位仙人祖宗呢?”
徐聞鏡閉上眼睛不答,反而發起另外一個話題:“林濤,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仇,但現在我們有了共同的敵人。”
“所以呢,你想讓我幫你當炮灰?”
“這次我們的對手是誰,你心里比誰都清楚。”徐聞鏡吸了口氣,說出了一個沉重的名字:“黑白無常,當然這只是他們的綽號,等著我們的,是一場血戰,徹頭徹尾的血戰。所以,接下來的戰斗,我們都是炮灰,沒有區別。”
“你把仙人老祖請來,讓他對付黑白無常,豈不是更合適?”
“你以為魔宗對此就一無所知么?”徐聞鏡聲調突然上升幾分,“我們有哪一手,魔宗早有相應的一百種的應對手段等著我們,我們只能靠自己。”
林濤不大猜透徐聞鏡話中的含義,什么叫魔宗一無所知?難不成說魔宗同樣有神仙級別的人物,在后面等著他們?
“那徐盟主你的意思呢?”趙明庭突然發話問道,徐盟主三個字,格外強調了一點。
看到昔日的正法宗宗主,徐聞鏡縱使再不要臉,臉上也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愧疚,目光轉向林濤:“咱們找地方商量吧,其他掌門還在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