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尚武的世上,出挑的年輕人們若想要證明自己,最好用的法子莫過于向前輩們挑戰。[隨_夢]小說w.SuiMеng.lā
往低了說——在還用著“內力”的基礎修行階段,武者挑戰武師,甚至武師挑戰小周天,都不算稀罕事。而在中洲世族向往的神域之中,更不乏有天才之輩,能以大周天的修為遇小奧義境而不敗;至于更高的大小奧義境之間的越級戰,更是多得數不勝數。
唯獨小周天與大周天之間的越級挑戰,從古至今,從中洲到神域,從未有過哪怕一次的成功先例。
雖然聽起來都是“周天境”,但二者之間卻是字面意思上的“天壤之別”。小周天的修行仍拘于人體之內,武修的力量來源只是自身修煉而得的內力;而大周天卻是真正的與天地之力貫通,一招一式皆借天地大勢,又豈是僅憑肉身的小周天能比的?
至于術修,有人以為他們自下至上都是以精神力操縱五行元力的戰斗方式,似乎大小周天也無不同;實則不然——小周天術修運用精神力的方式就像是用“碗”盛裝了五行元力、小心翼翼端穩了最后再潑向對手;而大周天的方式則是以精神力為“渠”、為“河道”,滔天洪流亦如臂使指。
一言蔽之——大周天若有心殺小周天,一招足以。
常識如此,就不難想象去年的陸氏族比之變究竟給了人們多么大的震撼——陸啟明居然能在陸族太上長老手下保全性命——更何況是正面相抗那么久?誠然陸啟明用了諸多丹藥、秘法甚至是法器,但當時那太上長老同樣也是不留一絲情面全力出手的。
然而縱使驚才絕艷如陸啟明,當時境況也可謂之“絕境”。就算是現在,陸啟明擁有了與鳳族身份匹配的力量與速度,也恢復了前世的諸多手段,仍只能保證小周天無敵與人,至于大周天——保命問題不大,但勝過?依舊是萬萬不能的。
這與資質能力無關。
周天二境之間是天障。不能逾越,也不能打破。
——所以當感受到姜忍冬氣勢的那一刻,張大延與唐緋同時色變。
人們見慣了姜忍冬白袍赤足走在大地行醫的模樣,見慣了她眉眼平淡氣質內斂,卻從未見過她居高臨下、周身氣勢欲奪日月之輝。
這一方天地的靈氣劇烈波動起來,無窮盡的花草林木仿佛洗禮般煥發出濃郁生機,水氣氤氳似云煙;若不是姜忍冬身上迅速攀升的壓迫感,真讓人以為是入了仙境。
在唐緋的感知中,姜忍冬的眉心識海處正散發著無形又耀目的光芒,就像其中埋著一枚絕世寶玉一般——那是由于精神力的薄發而產生的幻象。不僅僅是眉心,她全身的肌膚都因內力與外界靈氣的極速呼應而愈顯清新凈透。
下一刻,她晶瑩潔白的雙足懸浮在空中,整個人竟憑虛而立!
縱使唐緋出自道院,此刻也不禁看得呆了。她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大周天?……不,這是……”
張大延白胡子在自己手里揪了半晌,感慨道:“這女娃子真是不得了啊!”
他修為畢竟已跳出周天境之外,姜忍冬的方法在他眼中一目了然;而正是因為十分清楚,才讓他更加贊嘆。
簡單來說就是——姜忍冬運轉內力的同時,以精神力為介質、從識海將自身與天地溝通。絕難維持,應該只有一招之力,但卻能在短暫地達到大周天偽境!
武、術雙修者在神域實不算少,但能做到姜忍冬這般的,張大延這么多年也只是聽說、從沒見過,只因這種方法太艱難更太危險——而看姜忍冬的模樣,分明已經足夠穩定了。
唐緋忍不住問:“院長,你看她能達到大周天的幾成?”
張大延道:“如果給她足夠時間專心蓄勢,我看她最后差不多能……四成吧。”頓了頓,他瞇眼看著下方的交戰,又道:“但要看陸小子給不給她機會了。”
大周天偽境需要時間蓄勢,強大的武訣同樣需要。姜忍冬能用出的大觀劍法只有一式,在劍勢圓滿之前只能用基礎劍訣;而陸啟明這次選用的刀法“山水篇”卻不同。
山水篇重意不重式,更招招接續、刀刀漸進,運用的本身即蓄勢過程。
更何況陸啟明是鳳族血脈,別說偽境,就算是真正的大周天,修為威壓也對他無用;而陸啟明的山水篇卻有斬斷氣機之效。此消彼長之下,姜忍冬最后能不能用出那一劍,尚且兩說。
此刻,下方兩人那交手的節奏看似舒緩,實則氣勢的爭奪早已開始了。
唐緋不由嘆道:“鳳族的身體素質真是得天獨厚。姜忍冬雖說只能用基礎劍訣,但此刻的平均力量也有大周天的一成了吧?但陸啟明居然還這般輕松,真是……還有氣機,”說著,她忽然“咦”了一聲,有些無語:“他……怎么放棄了優勢?”
張大延嫌棄地瞟了眼那邊,哼道:“這小子好折騰慣了,非要看看人家最強一劍不可,也不知是真有把握還是逞強。”
雖然以陸啟明的性子多半是前者,張大延還是嘆了口氣道:“小緋,你過去看著他們點兒吧。”
唐緋懂得張大延好意,笑著應是。
“山水篇”是陸啟明自己的刀法,明面上比“朝暮”境界稍低,但用出反倒更強些。今日雖是初次用在實戰,已順手極了。
陸啟明在驗證過“山水篇”擾亂氣機的效果后,就放棄了對姜忍冬蓄勢的干擾。這并非是人們所以為的——要從正面光明正大擊敗對手、少年意氣云云。
陸啟明是要做一個重要的試驗。
自從大空崖上那根突兀斷開的繩索開始,陸啟明這幾日一直在研究自己精神力出現的變化。他很快發現,自己當時的感覺并沒有出錯——
當他有意去操控時,他能夠削弱物質的強度!
但這種“削弱”只是對陸啟明有用。
前天晚上陸啟明找了一對雙劍,都是同樣的四品靈器。在他嘗試削弱之后,僅僅用手輕一折就斷了。
而當陸啟明拿著另一柄劍、用相同方法,找來杜醒去試時,卻發現那柄劍對杜醒而言根本沒有變化過,還是一樣的堅固。
當然,這是有范圍限制的。以陸啟明現在能做到的來看,極限僅有直徑約三米的空間。
如今想來,其實這種能力并非一夜之間突然出現的;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后便一直存在,只是從前時候它太過微弱,實在不足以讓人當作異常。而最近它不知為何有了極大幅度的增強,才能夠讓陸啟明發現并用到實處。
這幾天陸啟明已經驗證了很多;而他接下來想知道的是——
他能夠削弱的力量極限。以及,他為此消耗的究竟是什么。
陸啟明抬眼看向女子手中緊握的磐木劍,其中靈氣積聚已隱約現出潮汐聲,劍芒鋒銳欲出。
他神色漸轉嚴肅,心中道:“開始了。”
大周天四成的力量,如何?
天地驀然一靜,風起云涌。
在磐木劍落的那一刻,陸啟明手上“山水篇”斬出,全部的注意力卻盡皆凝注在那宛若實質的玉色劍芒之上。
劍芒的速度何其快;可在這一瞬,在陸啟明的感知中,世界忽然慢到幾近靜止——磐木劍、念慈刀,狂風中落葉的軌跡,姜忍冬的神情,他自己的動作……一切都如固定的畫面一般!
唯一速度正常、或唯一速度不正常的,只有他的精神力。
劍芒是姜忍冬內力、精神力與天地元力的融和,其上水木之氣繚繞不清,而此刻它的所有細節卻精密入微地被陸啟明收入腦海。
下一刻,是驟然出現在他感知之中的巨大阻力!
與之前數次的輕松不同,這一次明明是同樣大小的空間,陸啟明卻極其清晰地感受到了整個天地對這種能力的排斥。
所幸盡管艱難,但仍有完成的余地。陸啟明全力以赴改變著劍芒的強度。
某一瞬間,陸啟明忽然有了這樣的感覺——
那被他控制的三米范圍,好像已經不是原來的空間了!
這怎么可能?!
陸啟明心中涌出一種極度荒誕的感覺。
若此刻謝云渡或徐朝客能看到這一幕,不難發現,陸啟明的能力與承淵的防御手段實在相似到了極點。
陸啟明能感覺到空間有異,可旁人不論是誰、就算是奧義境的張大延,都徹底的一頭霧水。
他們什么都感應不到;那一幕在他們感知中消失了,使得他們只能單純用眼睛看。
他們便只能看到姜忍冬驚艷的一劍,居然在陸啟明輕輕一刀下消彌無形!他甚至始終未用內力?!
一片死寂。
姜忍冬已耗盡了全身力氣,復雜地望了陸啟明一眼,就地盤膝坐下。
所有人都盯著陸啟明,心思百轉,一時無人言語。
陸啟明也沒說話;卻非不想,而是不能。
剛才那一幕他確實消耗很大;但他卻仍不知道消耗了何物——內力無損,正常;可他沒想到精神力居然也仍與之前相同。
陸啟明現在的情況,任誰來看,都是不費任何代價輕易抹消了那一劍;但事實卻是,他在更深的層面中感到疲憊至極,致使他絲毫沒有開口說話或移動的打算。
都是熟人,總不可能一直這么安靜下去。
秦悅風嘖嘖感嘆了聲,與姐姐一起走過來,打量了陸啟明,卻不禁怔了怔,奇道:“怎么你打了一架,我居然覺得你人似乎……變得親切了許多?”
陸啟明有好一會兒沒有回答,然后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半晌他忽道:“你能不能再對我說句話?”
秦悅風:“……”
聽到這樣的要求,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會說話了。
他從陸啟明的眼神意識到這人居然不是在開玩笑,不由愈加莫名其妙:“喂,你沒吃錯藥吧?……好吧,那你——剛剛怎么解決那一劍的?”
陸啟明沉默。
秦悅風:“……”
秦悅風終于感到陸啟明的狀態好像不太對,拿手在他面前晃晃,疑道:“啟明,你沒事兒吧?”
這時不遠處跑來一位鵝黃色衣衫的小姑娘——正是陸子祺。
她不知道戰斗的詭異之處,只看出他們終于結束了,便興高采烈地沖了過來,飛身抱向陸啟明,整個人都掛在他胳膊上,滿臉開心道:“哥,你第一是不是?”
陸啟明無聲舒了口氣,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陸子祺抱住他的手,心中復雜。他像往常一樣抬手摸了摸少女柔軟的頭發,輕笑道:“小祺兒來了呀。”
陸子祺年齡小,又活潑,眾人氣氛很快恢復平時模樣;再加上四人其余的隊友也慢慢聚齊,氣氛逐漸熱鬧起來。
陸啟明最初時候一直只聽其他人說;但他原非多話之人,也無人察覺不妥。只有秦悅風心中仍有些懷疑,但又看陸啟明漸漸言笑如常,只好解釋為多半是某種秘法疲累吧?
對,秘法——這就是人們心中認為的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