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子在盛玉成手里還沒有捂熱,就被他直接塞給了陸啟明,悠哉笑道:“喏,殷家那壁畫后面藏著的就這些了”
白眉老者一愣,當即大叫道:“王爺萬萬不可啊!”
盛玉成身子放松靠在椅子上,懶散說著:“瞎嚷嚷什么。{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當著人家陸公子的面,成何體統啊。”
白眉老者不敢從陸啟明手里去搶,只好眼巴巴瞅著盛玉成繼續叫道:“王爺王爺——”
“到底我姓盛還是你姓盛啊?”盛玉成一句話就把人堵了回去,不耐地擺手道:“這里沒你事兒了,快走快走。”
說完他已不再看白眉老者,轉頭盯陸啟明去了。
陸啟明可沒有與盛玉成客氣,接過冊子就隨手翻起來,僅兩人這幾句話的功夫他已經粗略讀了小半本。只是他讀著,眉頭卻漸漸蹙起。
盛玉成湊近過來,低聲笑道:“說好的是拓本啊,你可別再難為我。”
陸啟明點頭,一時沒有說話。如若他所料不錯,就連這尸傀的煉制之法本身,仍然是了了齋的一重障眼法;這些法訣提前被盛朝得了去,反倒是省了他的事。看來破題的題眼不在這里,還需要繼續考慮。
盛玉成在一邊笑道:“好端端的你要這個看做什么?難不成你們陸家也不端著架子了——準備和我們一起下黑手?那感情好啊,咱兩家合伙黑了他們去,再坐地分贓什么的。”
陸啟明失笑,搖頭道:“想什么呢。要這個只是我自己的事,與家族的決定無關。”
“唉喲!”盛玉成一拍大腿,笑道:“那我豈不是虧大了?你得好好補償補償我。”
他這句話本是隨口玩笑,一點兒也不指望陸啟明真能那般好心,卻沒有想到陸啟明略作思忖,居然還真流露出了些其他意思來。
只聽少年笑道:“盛先生若想尋回本錢,我這里倒有個好主意,想必盛先生一定會感興趣。”
“哦?”事出反常必有妖。盛玉成一聽,頓時有些警惕。但果然還是道:“先說來聽聽。”
陸啟明微微一笑,也不賣關子——挪開酒杯,他在桌面上展開了一幅素凈白紙,又取過青瓷酒壺壓在中央。
他先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卻又中途收回,輕聲笑道:“我倒是忘了問了——不知以盛先生的親筆,在大盛王朝的效力如何?”
盛玉成挑眉,緩緩道:“說吧,你什么意思。”
陸啟明指尖畫過白紙中央,微笑道:“陸、盛兩家本為緊鄰,可是這些年卻疏于往來,實為一件憾事。盛先生與我索性便以這張紙的中縫為界,寫一份各自家族的拜訪禮單如何?”
盛玉成摸了摸下巴,道:“各寫各家?”
陸啟明點頭一笑:“各寫各家。”
盛玉成瞇眼,再問:“無論用何等手段?”
陸啟明微笑道:“威逼利誘,悉聽尊便。”
聽他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盛玉成反而徹底收起了笑容。他以直接輕輕扣了扣桌面,若有所指道:“此處果真唯有你我二人?”
“就算不是,也可以這樣算。”陸啟明點頭一笑,話鋒又轉:“只是我既然敢提,自然是有十足把握的。盛先生如果想要謹慎從事,那今日就僅當做一次尋常小聚吧。”
盛玉成輕笑一聲,擺手道:“不必。你既敢說,我又有何不敢應?只是某人若是一不小心賠了夫人又折兵,你們陸家不會翻臉不認賬吧。”
陸啟明淡聲道:“這件事就無需盛先生擔心了。”
“好。”盛玉成略一拊掌,沉聲道:“我很期待你的定力能配上你的膽色。”
風過竹簾。
青瓷酒壺悄然浮起,稍稍傾斜,滿上兩杯酒,在無聲落回原位。
陸啟明抬指拈起酒盞,微笑道:“今日我做東,盛先生先請吧。”在他揚起的杯中,琥珀色的酒面上開始泛起清淺漣漪。
“那我就不客氣了。”盛玉成低沉地笑了一聲,慢慢道:“第一條,我希望——”
陸啟明垂下目光,看著酒面的細小漣漪連成圓環、很快化出密集波動的漩渦紋路。漩紋漸漸發散出奇異的魔力,令人看過去便再難移開眼,心神仿佛都要隨之吸入其中。
催眠嗎?一個精神力運用的小技巧。陸啟明隱去嘴角笑意,沿著酒波的方向輕巧轉了轉手心酒杯。
盛玉成也停頓了片刻,開口續道:“第一條,你——陸氏一族陸啟明承諾無條件為我盛朝完成三件力所能及之事。”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溫淳平和,笑容卻玩味。聲音與杯中酒本是絕不相干之物,然而在某種特殊氣機的牽引下,酒面漩紋一圈圈擴大,直至帶起了杯外的五行靈氣一同波動,眨眼功夫便與盛玉成的聲音融為一體,生出了難以抗拒的蠱惑之力,讓聽到的人忍不住地想要去跟從。
陸啟明輕輕搖晃了一下酒杯——
他的動作看似簡單,卻令空氣中隱約傳出琉璃粉碎的奇異聲響,四周迷幻的漩紋霎時蕩然無存。
面對這一幕,盛玉成毫不吃驚。他又重新向后靠回椅背,勾唇笑道:“剛剛我不過是舉個例子而已。你說的也就是類似這種方式,只要達成目的就都可以吧?”
陸啟明只笑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盛先生第一次沒有成功,那接下來可就該換我來試了。”
盛玉成沉默地點點頭,凝神以待。
陸啟明道:“我陸氏需要的第一條。大盛王朝在殷氏族地畫壁石窟中得到的傳承——給我陸族一份完整的拓本。”
盛玉成一怔,訝然道:“我沒有聽錯吧?居然這么客氣?”
陸啟明要求的第一條,非但沒有用任何蠱惑、的法訣,其內容更是盛玉成早已給他過了的——正是此刻仍在陸啟明手邊的那個書冊。
陸啟明悠然笑道:“正準備先禮后兵,盛先生勿要謝我謝早了。”
“那我等著。你這第一條我就先應了。”說著,盛玉成打了個響指——
空中五行元力飛速匯聚;依照陸啟明所說的要求,兩人之前的白紙上出現了第一行字。
盛玉成呷了口酒,自言自語道:“這回又該我了。”
陸啟明垂眸望著自己面前仍是空白的紙,靜靜等著盛玉成開口。
竹簾搖曳。不知何時窗外已人聲盡寂,連掌柜小二都已不在。酒肆中只余二人對坐而飲。
良久,盛玉成再次開口道:“壁畫后的尸傀之毒,以及相關的一切,陸氏一族需保證不令除盛、陸二氏以外的第三個世家知道。”
這一次,他聲音平穩而清晰,沒有用其他任何詭道。
陸啟明先未置可否。他平靜道:“明人不說暗話。這件事可大可小,但毫無疑問——將這個消息公開,再加上我配置的解毒之法,才最為符合我陸氏的利益。”
盛玉成道:“說出來就是為了商量。你們想要如何?”
“很簡單。”陸啟明道,“不久之后的古戰場,大盛王朝的總體所得——分與我陸族五成。”
盛玉成隨手把杯子丟回桌上,冷笑道:“不可能。”
“你們本就準備將尸傀之毒用在古戰場中,不是么?”陸啟明笑笑,淡聲道:“這件事一旦公開,盛朝會被直接剔除資格,還是不如留下五成的好。”
盛玉成臉色陰沉下來,半晌道:“五成太離譜。我能決定的最多只有一成,你看著辦吧。”
陸啟明微微一笑,轉而說道:“實際上,你們盛朝古戰場中能得到的五成,并沒有盛先生想象的那么多。既然我陸氏一族已有修為臻至奧義境的老祖,那么世家間古戰場的名額配比總要變一變的。我陸氏與盛朝的關系人盡皆知,如果必須要增加我陸氏進入古戰場的名額,那么被壓縮最嚴重的又是哪一家呢?”
盛玉成望向窗外閉口不言,袖下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握緊。自己想到的“奧義境”三字,與從陸啟明這里親耳聽到的“奧義境”,終歸是不一樣的。
陸啟明提起酒壺再為自己添上一杯,微笑道:“折中一下,三成如何?如果盛先生答允,那么在進入古戰場之后,我陸氏一族自然會對盛朝出以援手。”
盛玉成默然片刻,終還是道:“你說的最后一句也要寫上。”
陸啟明笑著點頭:“那是自然。”
說罷,他對盛玉成舉起了酒盞。
盛玉成沒好氣地與他撞了一下杯子,仰頭一飲而盡,飛快依照二人方才所商定的再添上一行字,抬頭瞪眼道:“你呢?!”
陸啟明頷首,按照剛剛對盛朝作出的承諾,在自己這方寫下了今日的第一行字。他望向盛玉成,微笑道:“既然盛先生與我達成的共識,便也算我一次吧。接下來還請盛先生繼續。”
盛玉成嘆氣:“你這話聽上去實在有禮,可惜占了便宜的也是你。”幾乎沒有停頓地,他懶散道:“那就三套大周天境界的武訣吧。”
他神態語氣皆像是破罐子破摔,隨口說出的要求;但實際不然。盛朝這次雖然因為盛玉成的及時警覺沒有釀成大禍,但畢竟出現得理虧;再加上陸氏已有陸楓山的存在——三套大周天武訣,在這種情境下,已經是盛玉成能提出的最好條件了——而這還是在陸啟明此后必有更多要求的前提下。
對于這一條,盛玉成心中雖有幾分把握,卻沒想到陸啟明竟然答應的這樣干脆——
只見陸啟明指尖凌空一晃,就將“三套大周天武訣”這一條寫了上去。
盛玉成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道:“你就不用問問你們家族?”
陸啟明笑問:“想必盛先生不要求武訣的作者吧?”
盛玉成怔怔道:“這當然無所謂……”而說著他已品味出了陸啟明的言外之意——
他嘴角一抽,喃喃道:“你不要告訴我作者是……你?!”
如果是這樣,那就怪不得僅憑陸啟明一人就能做主了。
陸啟明悠然笑道:“放心,既然說是大周天,就絕對不會少。”不待盛玉成說別的,他已很快開口。
“現在換我了。”
陸啟明的眼神鄭重起來,沉聲道:“我需要大盛王朝的江山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