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在聞到異香的一剎那,季牧沒有做任何遮擋,而是毫無猶豫地——
第一時間拔刀而出,縱身向墨嬋撲去!
他很清楚,墨嬋既然敢出手,那么這毒就是絕對防不住的。與其思來想去束手束腳,不如以雷霆之勢直接挾持墨嬋,用刀逼出解藥來!
但兩人相識已久,季牧熟悉墨嬋,墨嬋也同樣猜得透他。
“哥哥,殺!”
墨嬋一聲急促的厲喝,步法一轉就靈巧避開了季牧刀勢,而與她意念相連的藥人傀儡已在同一時間完成了位置交換,頭顱大小的拳頭挾著音爆聲狠狠向季牧砸去!
季牧眼睛一瞇,九弦刀于瞬間轉過一個微小角度,激起尖銳至極的金石之聲。這藥人傀儡煉制時不知融了多少天材地寶,皮膚之堅硬遠勝等閑靈器,力道更是裂地開山。季牧被反震得雙臂隱痛,眼神更冰寒三分,他知道墨嬋這回是真的要下死手了。
“你別忘了當初是誰救了你性命!”季牧在身附噬骨釘之時都不懼與人拼命,墨嬋的毒同樣一時限制不住他的戰力,一句話間,他已與藥人傀儡雷電般來回交錯了數個回合。
墨嬋身法間帶著獨特韻律,每走一步都恰恰卡在藥人傀儡龐大身軀后的死角。她指間不斷擺弄著各種毒物,微微冷笑道:“若是我為了你三分之一的恩情丟了性命,那豈不是因小失大?”
在看到九代那張臉的一刻,墨嬋已知此事無法善了。她若出手幫助季牧,鳳族定不會放過她,而若不幫,季牧更是絕對要立刻殺她滅口不可——必須先下手為強!
“此毒名為血宿子,只要是身上帶傷之人就都避不過。”墨嬋臉上帶著柔柔的笑意,道:“你這般固執下去,唯有讓毒藥扎根更深罷了。”
說話當中,她余光瞥到一個契機,立即驅使藥人傀儡雙拳齊出轟向上方石壁,拼著硬擋季牧一刀,一瞬間就將山洞轟的支離破碎!
視野驟然開闊,前方一覽無余再無阻擋。
女子飄然躍起至藥人傀儡的肩膀,揮袖朝前方灑下一片赤色藥粉,粉末在季牧刀風下落在四周石壁,堅硬的石質頃刻間被熔成氣霧。
在季牧不得已后退的同時,墨嬋已操縱藥人傀儡奪路而過,“滾開!”
血宿子發作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季牧身上勁力倏然一軟,刀勢便岔了空,索性便退了兩步靠在石壁上,竟毫無阻攔的打算。
墨嬋見此反而心下一緊,立刻預感不好,果然下一刻耳邊便是轟然一聲撞響,前方憑空閃現一面光陣,巨大的反震力直接將藥人傀儡貫摔向地!
墨嬋倉促一個后仰落在地面,堪堪避了開,再抬頭環視四顧,周圍赫然布滿了層層交疊連鎖的困陣!
“看來,”墨嬋唇角扯了扯,嘲道:“你一早就沒有給我說‘不’的權利啊。”
“那是當然。”季牧笑瞇瞇地看著她,“三支青雀翎的規則,我可從來沒有準備遵守過。只要把你一直留下來,不就無需擔心只剩最后一次了?”
墨嬋冷冷道:“很好!”
她抬眼看向前方高而枯瘦的黑袍男人。
喬吉從一開始就沒有進入山洞,現在看來是早便與季牧謀算好的。此刻山洞破碎,墨嬋用的這種毒在大范圍空間中起的用處有限,想要喬吉也中招,怕是難了。
墨嬋心算著血宿子在季牧體內蔓延的速度,諷笑道:“為了對付我你倒是很敢以身犯險,可惜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時候。”
季牧卻絲毫不急,微微一笑:“你就先過了喬吉這關再說吧。”
“無名之輩,也敢擋路?”墨嬋雙手疾速結印,厲聲道:“給我破陣!”
藥人傀儡身軀霎時一震,渾身赤紅筋脈虬起,連雙目都泛上駭人血色,聚起全力向最近處的陣心砸去!
陣法驟然爆漲起刺目光芒,虛空中浮動的線條猛一陣劇烈變幻,幾乎就要巨力之下瞬間破碎——
然而卻在下一刻,天地間五行靈氣急遽匯聚,彈指間就再次將陣圖靈紋補充完整,又一次狠狠反震回去!
墨嬋大驚失聲:“不可能!”
沒有主陣人的情形下,憑何能做到如此?!
季牧眼底笑意更深。他一開始從未有擔心過——陸啟明親手布置的陣法,又怎會是等閑人說破就能破的?
藥人傀儡重重跌落在地,方才就連季牧一刀也只能留下一道灰白印記的身體,此刻右臂皮膚卻寸寸碎裂,緩慢滲出烏黑血液。
墨嬋臉色陰霾地回頭盯住季牧,眼中殺意一閃,不再去管陣法,驅使藥人傀儡再度向季牧撲去!
而早已蓄勢待發的喬吉又怎會允許?
一聲厲嘯,拳與拳狠狠相撞,喬吉已閃身擋在在了季牧面前!
不自量力!可這句話還尚未說出口,墨嬋瞳孔驟然一縮,瞬間通身生寒——
居然擋住了!
她的藥人傀儡明明足以擋住大奧義境的修行者,如此全力一拳又是自高而下順勢出手,誰對上都要暫避鋒芒,這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喬吉居然僅憑肉身力量正面擋住了?!
僅憑這一下,神域年輕一代的體修就沒有一個能夠做到,更何況以墨嬋多年行醫的眼光看得出來——這喬吉身上甚至還有傷未愈!
墨嬋咬牙道:“你到底是誰!……前輩既然有如此修為,又何須遮遮掩掩以假名示人!”她才不信這樣的人從未傳出過名聲!
“喬吉可不是假名哦,”季牧好心情地盤膝坐在一邊,托著腮幫子笑道:“但你們可能更熟悉他的另一個名號——典獄。”
“……典獄?”墨嬋心臟劇跳,不由得微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盯著前面那個貌不驚人的男子。
典獄,詭門八席!這根本是成名多年的大修,恐怕與歸元境也僅差一線了!
“奉天府!你們竟敢私自……!”墨嬋蒼白著臉,喃喃道:“你們這是不講規矩!”
可是戰斗卻不會因她一句質問停止。
季牧好整以暇地觀賞著墨嬋節節退敗,幽幽笑道:“想去武宗告我們的狀嗎?那可要先乖乖聽話才行,否則你可就沒有機會再開口了。”
墨嬋嘴唇抿得泛白,拼盡全力操縱藥人傀儡。
季牧目光毫無笑意地看著這一切,暗含深意地道:“喬吉,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喬吉定聲應是。
喬吉沉默寡言,情緒少有外露,但這段時間他心中卻一直憋著一口氣。
他原以為自己修為足以保護好公子,怎知卻連連遇上強敵,一路以來竟如同一個無用之人。此刻面前不過區區一個藥人傀儡,如若再次失手,那他就當真再無顏面面對公子了!
藥人傀儡沒有自己的思想,一舉一動全靠墨嬋操縱,之前在內境無人敢惹只是因為力量遠勝。但此刻對上同等級別的喬吉,墨嬋一介醫修的戰斗經驗就遠遠不夠用了,更別提還要處處受陣法的掣肘。
墨嬋是個惜命的人,一見戰況如此,心中頓時已開始找起了退路——比如季牧身上的血宿子可以商量一二,又比如……
轟然一聲——
藥人傀儡終于被喬吉一拳高高拋起在半空,重重砸落在山洞深處殘存的石壁上——
但那個位置,卻恰好是陸啟明所在的地方!
一瞬,時間都仿佛凝固了——
季牧勃然大怒,厲聲道:“喬吉你有膽!”他確定至極,喬吉就是故意的!“誰允你自作主張?!”那一刻,他的目光已徹底森寒。
墨嬋此時卻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她怎舍得放過這個機會?
藥人傀儡連自己身體的平衡也顧不得維持地瘋撲上去,第一時間就將那個少年死死扣在掌下!
“全都給我站住!”女子秀氣的面孔一瞬間狂喜興奮交加,甚至顯得幾分猙獰:“讓我離開,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他!”
季牧緩緩收起怒意,面上是一片異樣的平靜。他道:“墨嬋,你不會的。”
“你大可以試試。”墨嬋唇角也很快恢復了一貫柔美的笑容,輕聲道:“我殺了他,才是幫他提前結束了痛苦。鳳族的人就算知道,也應當理解……當然,如果可以我也不愿這么做,所以——你們現在立刻給我讓開!”
季牧的眼神帶著冰冷的審視,沒有說話。
他確實判斷不出墨嬋是否真有敢下殺手的決心——而這也是季牧唯一佩服墨嬋的一點。
也許正是因為修行醫道了太久,見慣了,生與死的概念反而在墨嬋心中無限弱化。當這個女子想要殺人的時候,身上是無一絲殺意的,就連對此最為敏感的季牧也從來感應不出。
“還敢猶豫?”墨嬋一挑眉梢,寒聲道:“別忘了還有你自己中的毒!”
仿佛是應證的她的話,語音落下的同一瞬間,一絲暗紅血液驀然從季牧唇角涌出,連串跌落!
“公子?”喬吉臉色大變——按理來說,公子本應該是沒有中毒的!
然而就算到了如此境地,季牧平靜的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他望向墨嬋的目光中甚至微帶戲謔。
墨嬋眼睛一瞇,藥人傀儡泛著烏金暗澤的手指瞬時深深掐進少年脖頸,“你真的不要他的命了?”
季牧看著她,忽然嗤笑出聲。
他抬指指向少年,莫名說起了一個貌似毫無關系的事,道:“你知道我這段時間一直跟他耗著,懂得了一個什么道理嗎?”
墨嬋隱隱覺得有哪里開始不對。
“只要他還有呼吸——就千萬不要貿然靠近。”季牧微笑地說出了自己的忠告,感嘆道:“拿他脅迫?墨嬋啊墨嬋,你可是做了連我也不敢做的事。”
等等……墨嬋緩慢睜大眼睛。她與藥人傀儡之間的聯系……!
驀然回頭——
一只蒼白的手無聲抬起,輕輕覆上那條扼住自己咽喉的烏金色手臂,仿佛虛弱得沒有一絲力氣……
——卻令藥人傀儡半邊身體頃刻間化為湮粉!
墨嬋怔然地看著,容色雪白,身體一晃跌倒在地。
她抬起頭,緩緩對上少年那一雙寂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