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有件事情,我想在這個時候宣布一下。”大祭司天云明話鋒驟轉說:“從天云城最近生的事情來看,我們有理由相信神圣偉大的神域光輝普照下,已有前所未有的邪惡黑暗在看不見的地方滲透,為防止類似的事情再次生,我決定以圣殿的名義推薦一個人。這個人諸位應該都不會陌生,她將接受圣殿諸神的委托,從此協同諸位的工作。”
眾人聞言驟然色變。
圣殿不干涉天云城的軍務政務,不插手天云城的決策與政治,純粹是一個信仰和精神的寄托,這是千百年以來養成的默契傳統,現在卻要選出一個代言人,這是想釋放什么信號?
難道大祭司天云明已經不在相信在做坐的諸位了嗎?還是圣殿準備借此機會,嘗試改變自己在神域里的地位,從一個精神意義存在像實權機構轉變?又或者圣殿有其他打算?
這件事情聽起來好像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實際上卻可能對神域未來影響深遠。當然這都是各大家族該關心的問題,云鷹則更好奇是什么人能被圣殿選為代言人,是兩位神官長,還是圣武士嵐麟?
大祭司天云明沒有給大家思考提問時間:“進來吧!”
眾人感覺到一股逼人的氣勢,一襲白衣,飄然如塵,驚若翩鴻,高貴中充滿優雅,人們見到這道身影的時候,只覺得呼吸仿佛都停止,猶如恍惚間仿佛跨越時光,與當年一個驚才絕艷卻又豪放不羈的身影融合在一起。
絕塵?!
不,當然不是絕塵!
這是一個很像絕塵的人。
她身上的圣白戰袍與當年絕塵身上是一模一樣的,猶如瀑布般烏黑的頭披散在肩頭,從頭到腳都有一種利劍出鞘般的銳氣,她身體的每寸仿佛都凝聚造物精華而成,這是一個完美到極致的女人,無論是容貌氣質,還是力量精神。
云鷹瞪大眼睛。
北辰曦瞪大眼睛。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她確實家喻戶曉,只是整整失蹤四五年,以至于人們快要將其忘記神域出過一個舉世無雙的奇才,八歲參加獵魔訓練,十四歲就成為高階獵魔師,打破有史以來的最高紀錄,被認為會是歷史第一個在三十歲前封為獵魔大師的絕世奇才——惜云銀月!
銀月走到懸空大廳最前,她連看都沒有看云鷹一眼,好像與云鷹根本不認識,她單膝跪下十分莊重行一個禮,清冷聲音回蕩在大殿,猶如冰刀切削,冷冷地干脆利落:“惜云銀月拜見圣殿大祭司!”
“好,真不愧身懷天云城最強大的血統,真不愧為傳奇獵魔師的后代,我能感覺到你身上那種沖破一切桎梏的決心,我能感覺到你心中那種一往無前的無畏,我也能感覺到你的強大力量與高尚精神。”
大祭司天云明縹緲又充滿神圣的聲音在懸空大廳回蕩著。
“無需置疑有高貴血統以及虔誠之心的銀月,是這代人中最杰出的代表之一,荒野里五年歷練,讓她成長成為足以獨當一面的人物,所以天云城里適合代表圣殿的人只有她。”
云鷹看不清星光的表情。
惜云銀月五年沒有回神域,結果回神域以后卻沒返回家族,反而直接投奔圣殿。這其中的關系不是外人能弄清楚的,云鷹現在意識到天云城勢力間的關系,也許并沒有想象中這么簡單。
大祭司天云明對星光說:“高貴而強大的星光城主,銀月是惜云家族不可多得的天才,我本不該不經星光城主就將其納入圣殿,可是城主府人才輩出又有冬歸雪這樣年輕人杰為代表,我想不如就讓銀月留在圣殿,你看如何?”
惜云星光點點頭說:“銀月能有圣殿全力栽培,她以后的前途將不可限量,這是她的造化,作為惜云家主的家主,我也感到很欣慰。”
大祭司天云明露出
一個滿意的笑容:“那么勇敢而又堅定銀月,你是否愿意成為圣女,從此不惜割舍個人的情感、自由、甚至生命,從此化身為神的使者,捍衛神無上的榮光以及神域兩千多萬神民的安寧?”
惜云銀月單膝跪在地上,“我愿意。”
大祭司輕輕的點頭:“非常好,你將成為神之使徒,希望你能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為捍衛神域而奮戰在第一線。”
她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
大祭司天云明的這個宣布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圣殿原則不該參與政務軍務,可是現在這樣的敏感時期,其他人實在無法提出反對的意見。何況被選擇的人可是惜云銀月,這絕不是一般的女人,還有誰比她更適合這個身份呢?
圣殿會議到此為止。
云鷹出懸空大廳時又回頭看一眼,孤獨的白色身影依然默默站在空曠而寂寥的圣殿大廳里。云鷹很想知道此時此刻惜云銀月在想著什么,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眾人離開圣殿以后都松一口氣。
北辰曦十分氣憤跺跺腳:“這個臭女人終于回來了,居然還成功抱上大祭司的大腿,不過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怕她,我看著她這副裝酷樣子就不爽,早晚要將她打得滿地找牙!”
云鷹想起北辰曦跟惜云銀月似乎不對頭。
兩人都是美女,兩人都是奇才,北辰曦爭強好勝,銀月骨子里極好強。前者是烈焰熔巖,后者就是洪水冰山,所以互相看不順眼甚至爆過矛盾也是很正常的。
這兩個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北辰曦感覺到云鷹的心情,她立刻橫著眉將眼睛一斜,作勢要逼云鷹站隊。云鷹見此暗叫不妙,兩人都是云鷹的好朋友,他可不想卷進這種女人間的斗爭里去。
幸虧在關鍵時刻,總帥府幕僚墨先生出現,他走到云鷹面前對云鷹說:“云鷹,總帥大人請你們過去。”
云鷹松一口氣。
可同時又緊張起來。
現在面對北辰天老爺子還是有點心虛的,今天在圣殿北辰曦可是不惜以性命和榮譽來給他擔保。這個家族正面臨青黃不接后繼無人的局面,北辰曦可不僅僅是總帥大人最寶貝的孫女,更是被給予在未來復興北城家族的重要人物。
現在被云鷹外來小子拖下了水,這簡直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這位以霹靂烈火性格在天云城出名的老爺子,他能吞下這口氣么?希望老爺子別一時沒忍住將他給拆了,畢竟北辰天這種存在,絕對不是名氣大而已,如果說老酒鬼以前被稱為天云武圣,那么北辰天就是天云戰神般的存在,云鷹在他面前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
沒辦法。
不見也得見。
云鷹想起什么,從空間石取出一把斷劍,這是戰死焦灼山的北辰海持有的帥劍。北辰海是北辰家族碩果僅存的人物之一,這把劍作為北辰家族的遺物,終究是要物歸原主的。
墨先生帶著云鷹穿過大殿,他們來到后院一個人工湖泊前,總帥大人蒼老卻不失威武的身影就站在亭子里,正在望著眼前泛著銀波的湖面。
“總帥大人。”
讓云鷹感到意外,總帥并沒有表現出暴怒如雷的樣子,他回頭看云鷹一眼,落在云鷹手中的斷劍上時,目光驟然飄忽起來,最終沉沉的嘆一口氣。
這一瞬間云鷹有種錯覺。
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怪獸般火爆的總帥大人,他只是一個非常疲憊的老人罷了,北辰家族偌大的家業失去又失去一根頂梁柱,從此無比沉重的壓力都壓在他的肩膀上。
云鷹似乎能理解為什么這位老人在天云城表現的這么強勢了。
因為總帥大人是唯一能支撐起這個家族的人,他要是認老了,北辰家族就老了,他
要是疲憊了,北辰家族就要衰退了,他要是倒下了,北辰家族就不可避免要崩塌。
所以總帥不能老也不能疲憊,更要表現出強勢逼人的姿態,他并不是一個人,他需要為整個團體負責,為整個家族負責,為祖上榮光負責,這種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其實北辰海的資質并不驚艷。”北辰天看著眼前湖說:“你知道他為什么會成為長城軍團的軍團長嗎?”
云鷹想了想說:“不知道。”
北辰天對著湖泊中央一個練武場說:“他八歲開始從旁系子弟中被選出來,當時的他只是默默無名的一個人,與他同期的人中一個個很快就開始嶄露崢嶸,全都爭先恐后的施展著自己的才華與抱負,而他卻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在這個地方專心練劍。”
云鷹有些驚訝:“只練劍?”
“沒錯,只練劍,只要睜開眼就開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風雨病痛不能阻,他的眼里只有劍,沒有朋友,沒有娶妻,沒有子嗣,沒有享樂,從沒有走出去過,你猜他練了多少年?”
“三年?五年?”
“是四十年!”
云鷹臉色大變。
“是的,他天賦并不驚艷,只能以這種方法來自我提升,默默地承受四十年的寂寞,四十年來始終默默無名,最終在全域全軍比武大賽中一鳴驚人。”北辰天目光越來越飄忽,好像又回到那個時刻:“大半生枯劍獨守,四十載風雨艱辛,劍出勇冠三十萬,一劍光耀十七城。誰都沒有想到,這樣一個默默無名的人,竟然能在短短幾年時間,直接成為長城軍團的軍團長。”
云鷹看著手里的斷劍若有所思:“他怎么能承受這種寂寞?”
“因為他的心里有信仰與信念,當一個人信念足夠堅定的時候,無論歷經什么樣困難與恥辱都不足以動搖,當一個人信念足夠強大的時候,他可以拋棄信念以外的一切。當一個人能為信念而犧牲一切的時候,哪怕是在平凡的生命也能綻放無上光榮。北辰海此生無一日顯貴,也沒有妻子孩子,他早年受盡嘲笑與恥辱,但是都無所謂,對他來說,這輩子有這件劍,就夠了。”
北辰天說到這里低下頭。
“你明明有著與眾不同的天賦有才華,你明明有著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請你告訴我,你的信念在哪里?我在你身上只感覺到迷茫,你為什么不捫心自問一下,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
云鷹露出恍惚表情。
他想起自己當年的理想。
他曾經以為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實現,可是現在聽到這把斷劍主人的故事以后,這對他造成很大的沖擊。
北辰天看著云鷹說:“你知道你當初最讓我欣賞的地方是什么?野性,不屈,驕傲!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一頭桀驁的野獸。這些年來,你的力量不斷增長,你的野性去了哪里呢?”
云鷹也在想這個問題。
“人總是這樣,雖然看似在不斷成長,可是不知不覺間丟了自己最重要東西。”北辰天對他說:“你還很年輕也很有潛質的,如果整個世界都不能讓你滿意,就用你的力量去改變它,你明明有這個能力!”
云鷹輕輕嘆息。
猛地一抬手。
只見一把傷痕累累的斷劍高高拋起,它旋轉著畫出一個優美的弧線,仿佛折翼蝴蝶享受最后飛翔,最終落進了湖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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