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曾國藩別有意味的帶有疑問口氣的嘆息，臉上卻詭異的笑了起來。
“慶王爺啊……您莫不是在說老朽我？”
奕劻敢跟李鴻藻耍混不吝，但是真頂上了曾國藩頓時后背汗毛都炸了，別以為王爺身份有多高貴，曾大帥平長毛之亂殺的人都是以百萬千萬計算的。
人不服這個命真不行，別看大帥自己手里沒有親自殺一個人，但是五十多萬湘軍可是完全聽他的命令而動仗殺人的！
這種人命硬的可以鎮住那么多人命，你小小的一個奕劻，四九城里富貴王爺，一輩子就抽死過十幾個奴才，你跟這種真正的殺神拼氣場？
“啊……呵呵……呵呵呵……這個么……”奕劻打著哈哈沒話說了。
奕譞一看這兄弟不行啊，沒底氣趕緊打圓場“大帥多心了，奕劻的性子您還是知道的，有時候遇到大事兒了沒有靜氣，修身養性的功夫也不足！”
“他這是讓居庸關的事情給驚住了，所以才口不擇言的……”
奕劻撓了撓頭皮坐了回去，但是這事兒還得議論，奕譞訕笑著說道“不管怎么說，這長城的烽火詭異的點燃了，就是震動天下的了不得的大事兒！”
“咱們總得想到一個應對的措施啊！對天下人也得有個交代啊！”
奕劻嘟嘟囔囔的說道“交代？先抓人，把背后的主使人給抓出來再說……我就不信了，上萬里地啊，就這么一直燒過來了？”
奕譞一看大帥臉色不善趕緊接過話茬“先平輿論，天下悠悠眾口得先堵住……之后再說什么責任人的問題！”
曾國藩冷冷一笑“這有什么責任不責任的，我猜也能猜到是西域戰局發生特大變故了，這才點燃了烽火！”
“西域戰局？”慈安緊張的追問道“難道左季高兵敗了？”
“哈哈……不可能！”曾國藩擺了擺手口氣堅決的說道“西北如果現在點燃戰火，那只能是小規模部隊的沖突，雙方兵力加在一起都不會超過兩萬去！”
“這種規模的戰斗，左季高能敗了？那么多美國名槍斯賓塞，甚至還有華族搞來的毛瑟栓動步槍……北方特區的88口徑開花炮也送去了一批，怎么可能輸？”
“大帥？您怎么就確定是小規模沖突？”李鴻藻追問。
“怎么確定？書生啊……你當西北的天氣和京師一樣呢？四九城冬天都能冷掉你的鼻子尖，西域冬天比這里冷數倍！”
“這種天氣如果爆發戰爭，誰有那么大的本事調動十萬大軍？等著活活凍死嗎？除了調動精銳相互試探之外沒有其他的可能！”
曾國藩開口談軍事，在場的人誰都不敢反駁，只聽大帥接茬說下去“現在誰頂在最前線？是徐占彪的蜀軍！”
“那些川軍之前打的漂亮，正是氣勢如虹的時候呢……如果他們動手了，沒準就是奇襲星星峽！”
“西北軍情傳遞靠什么？不過就是信鴿，快馬還有烽火……快馬是不頂用的，這速度最慢！”
“信鴿也危險，天氣太冷了，有可能半路就會被凍死……那么徐占彪，左季高會用什么聯絡軍情？”
曾國藩環顧殿內眾人“除了幾千年的烽煙之外，可就真沒別的選擇了！”
“我們大可猜測一下當時的場景，如果徐占彪在星星峽一線得手了，興奮的大軍點燃烽火向后方報告消息，古驛道上的那些烽火臺就會一直從星星峽燒到瓜州燒到玉門關再到嘉峪關！”
“左季高知道了好消息難道不要往蘭州城報信？要知道，電報線可到現在都沒有修到蘭州呢……呵呵，誰讓你們不給人家慶三爺撥款！”
曾國藩到最后也沒有忘記調侃一把這些目光短淺完全不知道新科技重要戰略意義的滿人貴胄們！
“烽火往蘭州傳遞，這中間要過多少個烽火臺我可真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的是，長城在這條路線上是有岔道的……”
“一條是直通中衛、寧夏然后向京師燒，而另一條才是過烏鞘嶺往蘭州送信呢……”
“如果出差頭，那么也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長城岔口那邊的兵丁誤點燃了通往京師的這條烽火臺線路……”
“還能有什么原因？之后的事情就更不難猜了……長城古老的烽火制度，咱們國朝可曾有過一份旨意廢除？”
“有嗎？不就是開國之處的裁撤兵丁嗎？但是制度廢除了嗎？”
“那些隘口的守軍下意識的遵從了故老相傳的規矩，很多衛所、堡壘的老軍后代，他們也只能按照祖輩的口耳相傳來行事兒……”
“沒人教育過他們，沒有人說給過他們新的規矩……那么你們怎么能怪他們點烽火呢？”
說來說去還是清朝自己的制度問題，奕䜣氣的鼻子都歪了，可是曾國藩這番道理還真是沒法反駁！
你找那些長城沿線的老百姓麻煩？很多都是大字不識一個，就是聽祖宗爺娘們講了一輩子的故事而下意識的行為，這怎么處罰？
找那些關隘守軍的麻煩？你也沒有一個廢除烽火的明文規定，這怎么懲罰？
或者說直接找點烽火的徐占彪還有左宗棠的麻煩？滿清到了這個年代了，還惹得起人家漢人軍閥嗎？
奕䜣銀牙咬的咯嘣咯嘣的亂響，最后從嘴唇里生生擠出聲音來“那么大帥您說怎么辦？京師震動，隨后就是天下震動……民心還要不要？”
“我都不用派人去打探，我就知道今晚全城的飯館子、茶樓、青樓都會談論這一件事，很快江南、兩廣、湖光甚至云貴川都會傳遍了這個消息……”
“怎么辦？您也是讀圣賢書的圣人門生，防民之口的道理比我們要清楚吧！”
曾國藩眼睛一瞪“怎么辦？我知道怎么辦？誰讓你們給慶三爺掣肘呢？誰讓你們不給大清電報局撥銀子呢？”
“要是銀子夠了，讓咱們的電報線跟著西征大軍往前推進，何至于此？”
“你奕䜣自己說說，你總理衙門給慶三爺撥了多少錢？奕譞你問問自己，戶部撥了多少錢？”
“要是電報線直接通到嘉峪關去，甚至瓜州去……還能有這一出？那邊打什么仗，消息瞬息就到了！”
“是你們把銀子都給扣下的，逼著人家慶三爺借錢、攢銀子修電報線……你還問我怎么辦？”
“筷子拌！涼拌！”
“你！”奕䜣起的站起來伸手指著曾國藩“我敬重你是平長毛的功臣！堂堂湘軍大帥！但是你也別忘了這是大清國，這是滿人的天下！”
“呵呵……那你想怎么著？畫出道兒來，我接著！黑鍋扣我的頭上，砍我腦袋好了！”
“大不了我曾國藩用這顆人頭，平這場烽火事件你說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