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怒濤,席卷長空,除卻橫亙千丈的神龍,任何生靈在此,都會顯得無比渺小,孱弱的經不起一個浪花的撕扯,就會變成碎片,繼而消失在其中。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沌河雄壯,如同擎天巨人,怒吼蒼穹,闊步前進,而其江畔則是非常安靜,跟怒濤一比,顯得有些詭異。
潮濕的黃土,如同剛剛蒸出來的年糕,形成了相當平滑的一層,連一粒沙子都不曾出現,好似一粒珠子能夠在這里一直滾動下去。
忽然,黃土之中冒出了一個氣泡,還未來得及破碎,平滑的黃土就炸裂開來。
一尊破爛的龐然大物破土而出,形成了一片黃沙之雨,向著四周降落而去。
剛剛騰空的霸王甲,速度根本沒有來得及下降,就立刻扭轉了身軀,向著一側飛去,猛然墜地,迅疾彈跳而起,腳下的黃土再次炸裂成雨。
幾乎在同一時間,霸王甲的落腳地方立刻鉆出了無數“蛟龍”,毒液飛濺,好似是巨蟒正在追逐裂紋。
盡管霸王甲的速度奇快,也沾上了幾滴毒液,立刻升起了一股刺鼻的白煙,上面的鋼鐵被溶出了一個醒目的坑洞。
一觸黃土,霸王甲就再次騰空,身上卻有著碎片崩散而去,嵌入到了黃土之中。
此時的霸王甲,早已不是之前的模樣,破破爛爛,如同無數的瓦罐廢鐵堆積起來的怪物,稍稍一動,就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身上的部件也不斷地掉落。
好似是逃荒的乞丐,后面是蟒蛇,原本厚重的行李紛紛掉落。
霸王甲一下子跨越了黃土,撲在了遠處碎石上,無數的零件都摔了下來,徹底散了架子。其后的“蛟龍”探出了頭,看了一眼之后,覺得無法到達那么遠的地方,就再次潛入到了黃土之中。
半炷香的時間后,唐天從破爛之中爬了出來,灰頭土臉的,一屁股坐在了基本報廢的霸王甲上,開始大口咀嚼雞腿。
“什么濁陰蛟?差點搞死老子,這毒實在是太狠了,之前的神隕鐵、岐銅、炎錚……都被腐蝕了,這么敗下去,家底再厚也不行!光是躲,肯定躲不過,數量太多了!不成,得想個法子,弄死這些鬼蟲子。”
“六十四手已經不足夠操縱霸王甲做出反應,‘辰燃’也只能動用一次,只能讓六十四手變得更快才行。”
唐天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皺起了眉頭,突破六十四手對他來說確實有些太難了。
這么長的時間了,瓶頸都沒有任何的松動,現在怎么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突破?
其實說起來,唐天不過是十二歲,這樣的要求實在是苛刻到了極致。能夠操縱霸王甲,已經是天縱奇才,怎么可能再被壓榨出更多的潛能?
思索了很長一段時間后,唐天有了決定,握緊了他那肥胖的雙拳,向著沌河的怒濤望去,說道:“此時不搏何時搏?是男兒,自當激流勇進,獨占鰲頭。即便有困難,又怎可止步?這世間,又有什么能夠擋住大丈夫?!”
“滾滾沌河,此為長龍,吾當一喝而倒流!”
沖天的豪氣消失之后,唐天的手中出現了幾塊碎片,看著幾近報廢的霸王甲,自言自語道:“王石給的神器碎片,可是出自他二師兄那位神人之手,要是能夠安裝在霸王甲上,實力必定能夠增強,只是該如何利用?要是能夠將其的威能全部發揮出來……”
沉思一會之后,唐天就跳到了霸王甲上面,忙活了起來。他好似有六十四只手一樣,飛快地舞動,魔銅戒之中不斷有東西被拿出來,火花四濺,鋼鐵交鳴,刺啦刺啦的聲音不絕于耳。
很快,嶄新的霸王甲就再次聳立了起來,只不過這次沒有之前那么好看,顯得有些臃腫丑陋。
畢竟只是最為簡單的處理,唐天也不可能將其做到了美化這一步,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唐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著怒濤,再次皺起了眉頭,說道:“大……舅子?也不知道你怎么樣了,潛入到沌河之中,也虧你想得出來,我是不敢進去的。要不是這‘信生葉’上還有你的標記,我都以為你死了。”
“算了,我也不需要擔心你了,還是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好了。”
目光逐漸變得鋒利起來,唐天身上升起了一股獨一無二的氣勢,轉身鉆入到了霸王甲之中。
嶄新的霸王甲動了起來,猛然騰躍而起,一頭扎進了深厚的黃土之中,巨大的坑洞迅速合攏,只剩下幾個氣泡冒了出來。
沌河跟河岸的黃土,終究是有區別的,雖說都是一樣的黃土,但是河流終究是河流,正在滾滾而動。
因為黃土已經到了一個相當濃厚的程度,即便是睜著雙眼,都不能看出一丁點的距離,就算是靈識都無法探查出去,如同陷入到了真正的混沌之中。
在洶涌的江流之中,透過層層的黃色,趙文啟變成了一尊石像,懸浮在其中。
冷秋水橫陳在趙文啟的雙膝之上,他微微閉目,周身環繞著一股冷清的霧氣,將自身跟沌河相互隔離開來。
四周的黃土水流,在經過趙文啟的時候,好似變得舒緩了下來,輕柔地跟環繞在趙文啟身邊的霧氣相互交纏。
不管河流是多么的激蕩,趙文啟甚至都沒有任何的波動,只是懸浮在河流之中。
經過了最初的濁陰蛟危機,趙文啟跟唐天已經基本探明了沌河的危險所在,并且在這里發現了一種特殊的東西。
沌河之中存在著一種陰寒的氣息,對于一般人或許沒有什么用,甚至說只有害處,而沒有任何的益處,但是對于趙文啟卻是大有裨益,能夠增長他的劍氣。
經過了簡短的商議,趙文啟決定潛入到沌河之中吸收跟自己劍氣同源的陰寒之氣,而唐天則是在河岸的黃土濕地之中不斷地錘煉。
想要在黃土之中做出最為迅捷的反應,可是相當的難,對于唐天完全是極限的挑戰,要是他能夠一路堅持下去,實力一定會實現一個跨越。
而趙文啟能夠吸收足夠的陰寒氣,獲得的好處也不亞于唐天,實力必定會實現一個飛躍。
任何蘊含著巨大危機的地方,總會有著更大的機遇。
原本平緩的流水,突然激蕩了起來,猙獰的蛟首瞬間刺破了水流,闖入到了趙文啟的面前。
雖說這里的陰寒氣能夠讓劍氣變得更加強大,但是無疑更加危險,濁陰蛟在這里比在河岸上的厲害上了一倍,完全堪比普通的全一境強者,畢竟在沌河之中發揮出來的實力更強,稍微不注意,就會被吞噬。
剎那間,趙文啟睜開了眼睛。
劍氣立刻化成了一股水流,向著四周蔓延了出去,好似是瞬間被凍結了一般,四周的水流被靜止,變成了清冷的秋水。
原本如同怒龍的波濤,此時驟然變成了一潭深水,沒有任何的水波。
卻有濁陰蛟破出!
趙文啟握住了冷秋水,剎那間完成了拔劍出劍。
濁陰蛟保持著前沖的姿勢,龐大的身軀舞動,從趙文啟的一側游動了過去,之后這里再次回歸了安靜。
猛沖了一段距離之后,濁陰蛟猛然斷裂成了兩半,鮮紅的血暈染開來,卻迅疾被黃水給席卷了盡頭,堪比全一境的蛟龍,就這樣輕易地死去。
趙文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次化成了水流之中的石像,好似之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要是細細看,能夠看出趙文啟眉心之中正在凝聚出來的一團黑氣,在證明著沌河之中的陰寒氣并不是那么好吸收的。現在趙文啟只求迅速增長實力,無疑埋下了一個很深的隱患。
這個問題倒不是趙文啟所擔心的問題,他正在思考的是新的劍招。
唯有創造出真正屬于自己的招式,才能夠讓自己的實力實現真正的跨越。
創新,這種東西很難捉摸,誰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爆發出來。更何況趙文啟現在還沒有積累到一個量變的程度,想要質變更難。
然而,無法退后,唯有這一條路!
四周的濁陰蛟察覺到了不同的氣息之后,迅猛地向著趙文啟游動而來。
漆黑。
絕對的漆黑。
就算是呼吸的空氣,都因為這里的漆黑,變得沉重起來。
宋生正在劇烈地喘息著,拉風箱一樣的聲音在狹小的通道之中回蕩,跌跌撞撞,不知道在這里的洞窟之中能夠繞多遠,會傳到哪里去。
并不是宋生想要粗重地喘息,而是他沒有別的辦法,體內的毒正在讓他失去所有的意識。
莊開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猩紅的兩個點,是這漆黑之中的唯一一點亮光,就好似是暗夜之中嗜血的蝙蝠,顯得有些妖異。
事實上,要是有光落在莊開的身上,會讓人覺得他更加妖異。
已經跟朱雀相互融合,卻是用那種最野蠻的方式給糅合到了一起,這具人的軀體因為承受不住這股龐大的力量,從而受其影響,已經變得不再是“人”。
左臂已經變成了巨大的羽翼,卻并不是完全的羽翼,而是半質化的東西,如同血凝結之后的痂;面容更是變得格外恐怖,唯有用厚重的帽子才能夠遮擋住;一股妖獸獨有的兇戾,也更加的濃郁。
要是不能夠很好地利用好朱雀的力量,就算朱雀已經不再進行侵蝕,莊開也會變成一個妖物,甚至會泯滅自己的理智。
此時的朱雀也正在恢復著屬于她的力量,一旦覺醒,到時候就會完全擁有這具身體,到時候莊開將更難“存活”。
現在兩者已經徹底融合,除非兩者的力量超越了神隱境,要不然絕對不可能分離,只會出現一方泯滅的結果。
當然,在面臨著巨大的危機的同時,也有著相應的機遇。
只要莊開力量增長的速度能夠跟朱雀的增長速度持平,那么他就會在這場拉鋸戰之中保持了優勢,從而任意地攫取朱雀的力量,而不會受到影響。
當個比方,有兩種顏色,混合在一起,自然是哪種顏色多,最后所呈現出來的顏色就偏向哪種顏色。
重壓之下,莊開唯有保持著前所未有的前進速度,才能夠保持自我,不被徹底侵蝕。
體內如同翻騰的怒江,而莊開的外表還是保持著平靜,扶著已經半昏迷的宋生穩步前進著,時刻注意著風吹草動。
眼前是墻壁?
已經是盡頭了嗎?
莊開輕輕將宋生放下,開始警惕著任何的動靜。
在毒皇蜂的追擊之下,雖然莊開跟宋生合力,成功地躲過了它們,但是最終出現了蜂后,毒針命中了宋生,兩人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脫出來,此時卻已經來到了山洞的最底部,正在逃竄,沒想到卻走到了一條死胡同。
宋生艱難地睜開了厚重的眼皮,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用虛弱的聲音說道:“出去了嗎?”
“沒有。”
“那你放下我,自己出去。”
“不行。”
“要是你也等在這里,要等到什么時候?”
“等。”莊開的回答一向這么簡潔,有點不容反駁的意味。
猛烈的毒如同浪潮一樣,不斷地席卷而來,麻痹如同電流,飛速地蔓延到了宋生的腦中。他猛然咬下了舌尖,保持著最后的清醒,努力說道:“我沒問題,我能夠感覺出來,只能夠能夠挺過三天,我就能活下來。三天,我們等不起,你先走,我會追上你們。”
“不安心。”
宋生突然涌現出了一股力量,提高了音量,不容置疑地說道:“你不要失去理智!快走,就算有追兵,他們也絕對不會想到我就在這里!王石需要你的力量,你需要趕去停望角!”
“不安心。”
“我不是都說了嗎,還有什么不安心?”
“因為你是朋友。”
宋生微微怔了一下,體內的力量迅速地消退了下去,只能無奈地閉上了眼睛,一股紫黑色開始蔓延,不斷地向著他的眉心沖擊而去。
感受到宋生的一系列變化,莊開也閉上了眼睛,沉浸到了自己的修行之中。
“眼前有著重壓,有著挑戰,大多數人會被壓倒,泯滅成塵埃,但是會有人盯頂著一切硬闖過去。是龍是蟲,且看今朝誰能騰躍!”
陌殤谷。
是連綿山脈的一個斷口,想要繼續往南,除卻翻越危險重重的山脈,這是唯一一條已經探明的路,危險性最小。
整個山谷,是被人活生生劈開的,而不是天然形成的。經過了無數人的開鑿加固,這里已經成為了最為安定的幾個地方。
不類似于之前的城,這里就是一個峽谷。
二十步寬的峽谷,因為太長太高,就變成了一條線,牢牢地困住了這里的人,讓人一抬頭就望而生畏。
峽谷兩側被開鑿出了無數的洞穴,布置了一層一層的陣法,盡管時常面臨著獸潮,但從沒有一只妖獸能夠闖進入到山谷之中。
以往有些雜亂的陌殤谷,今天格外的靜,只有風過谷的聲音,也被一股無形的氣壓制的無比低。
人的眼睛之中透著一股冷,致使這四周的聲音都消失。所有的目光,都齊齊向前望去,如同排列好的凜凜兵戈,正在沖著同一個敵人。
在陌殤谷之前,排列著一支整齊的隊伍,呈扇形排開,以中間的一位雄壯者為首,好似是萬軍以大將為首。
厚重的黑甲胄,如同蛟龍身上剝下來的鱗片,上面盤繞著妖異的花紋。然而這么厚的甲胄,都蓋不住此人身上的殺氣。
寬鼻闊耳,上飾青銅耳環,如同大鼎之耳,虬髯刺天,如同戰場刀劍。單單是坐著,就比普通人站著高出一個頭。
一坐,而鎮壓住了所有的一切。
之所以無聲,有一半的原因是這領導者身上的氣息所壓抑的。
魔炎王朝的繼承者——窮兀!
很快,有人疾步跑了過來,卻根本沒有破壞這里的一絲安靜,就好似是水滴撞在了山岳上,未曾引起激蕩。
“君上,王石已經距離這里不足二十里。”
“十八里。”
“十五里。”
“十里。”
前人不斷跑回,匯報著最新的情況。數字在不斷地縮小,傳入到窮兀的耳中,他的神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如同天神俯瞰世間,不回因為誰家丟了一文錢而動容。
“三里!”
“兩里!”
“一里!”
窮兀的目光微微收縮,面容稍變,用如雷的聲音說道:“既然他敢來,爾等無需再埋伏,吾來取他的首級!”
聲音如同高山墜石,砸入到驚濤之中,緊緊地攥住了每個人的心臟,讓人定在原地,不敢違抗分毫。
一里,太近。
緩步,太快。
鴻蒙氣好似也被嚇到,變得稀薄、消散,無形之中,空氣中就拉起了無數的絲線,開始一根根無聲地繃斷,將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最后的絲線之中。
人影,開始清晰起來,愈發清晰起來。
只有一個人。
從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