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斬,回旋。
反手刀。
錯步,側身,立刀。
左手猛拍刀身,下壓,長拖,輕掠,急突,猛斬。
雙手一擰,刀旋如花。
鮮血忽而綻放,猶如雪地之中紅狐!
陰風狂嘯,暴雨壓城。
王石頃刻之間就斬出了無數刀,刀影紛飛,每一刀都可以說是妙到毫巔,哪怕對手有半分失誤都會被斬下頭顱。
戲子穩如磐石,將暴雨般的攻擊悉數接下,未曾驚起半點波瀾。然而在這樣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他也沒有時間進行反擊,甚至連凝聚黑白氣的時間都沒有。
兩者的進攻與防御成為了兩場暴雨,相互交錯,炸裂到極致!
哪怕是沒有多么強悍的靈力,在這方寸之地所進行的狂戰也足夠讓任何人膽戰心驚。換成是任何一個人作為王石的敵手,恐怕都已經被砍成了肉泥,也唯有戲子能夠險而又險地接下。
僅僅是方寸之地,兩人在此不知道轉換了多少次,腳印疊加的次數無從記起,刀鋒與釬尖勾畫出了無數的紋路……
焱龍滅卻!
戲子身上再度有黑白氣彌漫,將火焰盡數吸收!
王石突斬而來,刀上附著了最后一條炎龍!這是他最后的一丁點靈力,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么力量!
一刀之后,將再無戰力!
黑白氣繚繞,將戲子變得縹緲起來。
火焰刀斬入黑白氣之中!
焱龍滅卻!
隱藏在刀身的炎龍還未及騰躍,就驟然消失!
王石緊瞇著的眼睛終于有了舒展,嘴角上也露出了一絲微笑。哪怕是他最后戰敗,也戰的酣暢淋漓,沒有任何的悔恨。
戲子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猛然向后退去!
真正的妖刀厭殺墜落下來,瞬間就降臨到了戲子的頭頂。以妖刀厭殺的鋒利程度,完全可以輕易洞穿玄靈器。
戲子急退,明白了先前所發生的一切。
在一連串高速的進攻之中,戲子看似不動如山,其實已經疲于應付,更何況王石驟然發動焱龍滅卻,用火焰刀代替妖刀厭殺。饒是誰都以為那是火焰附著在妖刀上,而沒有想到王石將妖刀拋了出去。
正是因為戲子太了解王石,知道他絕對不會讓妖刀厭殺離手,才斷定火焰下就是妖刀,全神應對,竟然沒有注意到上空,差點被襲殺。
不過王石的力量已經遠遠不足,以致于那一刀根本沒有什么威力,要不然還真的有可能傷到戲子。
王石接住刀,再度沖上,黑刀狂舞!
然而,戲子黑白氣狂涌,片刻的時間就將力盡的王石制服。
這場戰斗本就是沒有懸念的戰斗,只是王石的表現,實在是超越了戲子的預料,那狂暴的刀法真的驚艷了所有!
在封上數層封印之后,戲子才稍稍舒緩了一口氣,認真地說道:“不出十年,你的刀法便可天下第一。”
王石無力地躺在地上,此時再也沒有了握刀的力量,他睜著一只眼,看著戲子,笑著說道:“最終還是沒有擦到你的衣角啊。”
“差一點了。”
“那也是差一點。”
“只要你的理念跟我的相同,那么我們可以打上一場。”
“理念不同,才能真正打上一場。”
“到時候我怕制服不了你了。”
“你就這么怕?”
戲子的目光凝聚了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運籌帷幄之中,好似是變成了一個普通人,頗為認真地說道:“你有很多的朋友。”
你,有很多朋友;而我,或許就只有你一個朋友。
這便是戲子如此執著的原因。
普天之下,人杰何其多,可是算得上朋友的又能有誰?能夠真正傾吐心聲,共同實現抱負的又有誰?人生何其落寞,哪來那么多的朋友?即便是王石,又何嘗不是在深夜獨自立于屋檐下,仰望星空?
縱使戲子胸懷星空,跨越萬古,又與何人說?怕是之前他與王石說的“狼牙月,無人夜,城間歌舞升平,山間琴弦獨奏,試問吾友,如今安在?”是真的。
王石哈哈大笑了起來,直到鮮血涌上喉嚨,才堵住了他的笑。
戲子也笑了起來,再度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面具戴的久了,就再也摘不下來了。你說你是戲子,可以成為任何人,其實你原本的樣子,你早就忘了。”
遭受了這么多的欺騙,王石早已經清楚戲子是個什么樣的人。在內心深處,他時刻都在提醒著自己提防著戲子的欺騙。即便是認識戲子十年之后,他都未必敢言真。
只是,一個謊話連篇的人一旦說出真話,那必定是最真實的話。只是那時候就未必有人相信了,說謊者的悲哀就在于此。
戲子自己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封印,以王石現在的樣子,怕是至少要破解上兩三年。他這是才放心,向著某個方向望去。
“既然都看了這么久了,為什么不出來呢?”戲子笑著說道。
正弓著身子,準備悄悄溜走的小姑娘忽然僵硬住了,然后無奈地轉身,從石頭后冒了出來。沖著戲子笑了笑,說道:“我們只是路過,只是路過,這就走了,走了。”
那張黑白面具給人的感覺可不是那么好,小姑娘縱然天不怕地不怕慣了,她也自信可以從任何人的手中逃離。可是見到戲子的那一刻起,她還真的有些膽戰心驚了,以致于她毫不猶豫的就想逃跑,最終卻沒有執拗過小浣熊的糾纏,才過來看了一眼。
“小寶,都怪你,這下完了!被那個兇神惡煞盯上了!你快沖上去,替我擋一擋,我先溜,要是有工夫,我再回來救救你。或許他看你這么瘦,沒有多少肉,不吃你也是有可能的啊!你自己惹下的事情,你背起來!你快去擋一擋,你這個累贅!”
小浣熊聽到主人的埋怨,失落地低下了頭。它也不敢反駁,畢竟這些事情都是自己造成的,現在被人發現了,只能默默背起鍋來。
“小寶!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實些!甭想跑!要是敢拋下我自己先跑了,我逮住你,拿你當沙包!”
小浣熊激靈了一下,立刻打消了所有的念頭,一副勢要為主人赴湯蹈火的樣子。就在剛剛,它還在想怎么逃離這是非之地。
戲子低頭,對著王石說道:“你認識她們?”
王石知道自己怎么裝都是躲不過戲子的眼睛,索性干脆地說道:“算是見過。”
小浣熊好像跟小姑娘盤算了許久,小姑娘深呼吸了幾次,向前走了兩步,揚聲說道:“喂!那個厚道的老實人!小寶就想問問你,以前那個黑色盒子,到底還有沒有了?”
當初在黃仙鎮擊敗烏梢之后,得到了不少東西。前往黑巫山的時候,遇到了這小姑娘跟浣熊,結果不厚道地賺了一大筆靈石。再后來,氣海幾近崩潰的時候,又遇到了小姑娘,還是獲得了幫助。
說起來,王石已經承了小姑娘的兩次恩情,還真是好運。只是在這里遇上,卻說不上什么好運了。跟戲子的恩怨,王石不想將任何人牽扯進來。
王石此時卻也只能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
戲子在一旁微笑著,然而他聽到王石這個“厚道的老實人”稱號后,不免有些詫異。
怎么看,王石都不可能是一個厚道的老實人。他可以是正直守規矩的土匪,可以說厚顏無恥的朋友,可以是冷厲瘋狂的刀客……就是不可能是一個厚道的老實人。
小姑娘的大眼睛轉了一下,說道:“沒有就算了,我走了。”說著,小姑娘就拎起小浣熊的耳朵,大踏步地向著外面走去,顯得淡定從容。
戲子望向小姑娘,沒有阻攔的意思。以他的眼力,竟然看不透小姑娘的修為跟本體,只能看到五彩的模糊影子,這小姑娘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來歷。
既然不是來救王石的,那么一切都好說。戲子現在可不想節外生枝,一個不小心王石可就會逃出去,到時候又要大費周章。
小姑娘走出了很遠,卻忽然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轉頭對著戲子說道:“喂,黑白臉,你能不能放了那個人,他——人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還欠了我一大筆債,要是他死了,我可就沒地方討債了。”
戲子微笑著說道:“不能,他不會死。他有債必還,你不必擔心。”
小姑娘微微皺起了眉頭,一把將小浣熊扔了出去,說道:“萬一你把他殺了呢?除了他這個厚道的老實人,大多數人可都是騙子,你萬一騙我呢?”
小浣熊在地上滾了好多圈,嗚咽了幾聲,小心翼翼地沿著主人的目光,向著戲子望去。
王石艱難地笑了笑,說道:“你先走吧,我總會還你債的。”
小姑娘比劃出了一個大圓,說道:“欠這么大的債,你怎么還?”
戲子微微瞇眼,看著小姑娘,說道:“這么說,你怕他賴賬,現在就想討債了?”
小姑娘的眼睛一轉,斜看著戲子,突然惱怒地說道:“我現在不想討債了,只想打你!打死你這個老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