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開天門!”
劍閣三千眾齊出劍,長劍如雨,化為而龍,怒吼沖天。
長空隨即出現一道巨型的石門,滾滾玄黃氣覆蓋其中,好似鎮守蒼穹的大門,卻被轟然撞開,四周的一切也都被撕裂!
方圓十里內的黑白光束被盡數泯滅!
“虹岸!”
三千長劍發出震鳴,全部轉成了赤紅之色,破空而出,留下一道絢爛的虹光,宛如長橋,直通到了彼岸。
赤紅色的光芒,在陰陽使的上空閃耀,將那股詭異的黑白色照亮。
潮水般的大軍,黑白分明,如同黑白長蛇,飛速地涌向這九山,竟然沒有發出丁點的響聲,寂靜得可怕。
沉默著的陰陽使,袖子中齊齊滑出了漆黑的道釬,向著天空猛然一擲,繼而低頭,沒有讓隊伍亂一絲一毫。
道釬刺入到長虹中,變成了漆黑的霧氣,將那股襲來的劍氣絞碎。
絢爛的光芒在上空炸開,靈力與仙力混雜形成的沖擊覆蓋下來,足夠輕易地摧毀神隱境。然而陰陽使根本沒有在乎,只是沉默著,低頭前沖!
狂暴的沖擊,卻孱弱的如同微風,連一個陰陽使都沒有殺死,更沒有阻止下他們的腳步。
九山與陰陽門大軍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邊是火山噴薄般的猛烈,一邊則是黑白色潮水般的死寂,給人一種詭異之感。
若可以從高空俯瞰,恐怕沒有人會懷疑黑白兩色將會淹沒所有。
兩者間的距離在飛速地縮減,一旦相撞,勢必會發出這個世間最璀璨的光芒!
噗!噗!噗!
長身站立著的劍閣三千眾,本命劍被毀,幾乎所有人都口吐鮮血,甚至有人直接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劍閣的閣主卻依舊抬頭看著被破空的蒼穹,灼熱的氣浪襲來,將頭發跟衣衫烤出焦糊的味道,濃郁的血腥氣更是混在其中,讓人的血也隨之變得滾燙。
閣主舉起了右手。
不論是筆直站著的,還是倒在了地上的,也都緩緩地舉起了右手,像是平日里握劍的那樣,目光皆變得果敢堅毅,這恐怕是他們最后一次握劍,本該如同第一次握劍那樣莊重肅然。
“開蜀道!”
“開蜀道!”
“開蜀道!”
三千人的怒吼,形成了一條滾滾長龍,隨之有一股鮮紅的劍給這條長龍披上了顏色。
閣主目眥欲裂,鮮血從掌心開始噴薄,最后只有幾滴從手臂流了下來,卻連流到腳下的短暫路程都走不完。
劍閣三千眾,皆陣亡!
一柄青紅色的劍,突然浮現在了陰陽使大軍的上空,毫不留情地斬落下來,迸出了無數的火星,好似要在世間開出一條道路來。
黑色的潮水,終是被劈開了一條裂縫,卻在下一剎那就合并了起來。
“歸元陣!給老子打開!快點給老子打開!”
古月門的門主怒吼著,將磅礴的靈力傳送到眼前的陣法之中。若不是他不能離開這里,早已經向著身后的歸元陣殺了過去。
百萬人在九山這個狹小的空地上,要是沒有人進行合理地規劃,必定成為一團亂麻。胡亂堆砌起來的陣法,不但發揮不出全部的力量,反而會誤傷無數。
天底下所有的大宗門都在這里,其中優秀之人數不勝數。他們用了極短的時間將九山做了最合理的規劃,攻防陣法、補給靈力陣法、救援路線……幾乎各個方面都安排了妥當。
然而,當密集的黑白光束降落的時候,整個九山完全癱瘓!
一群從未經歷過真正戰爭的人,面對這樣的景象,千姿百態,一團亂麻。僅靠幾個拼命之人,根本無法鎮下局面。
任憑古月門的門主如何怒吼,歸元陣就是遲遲不發動。靈力無法供給上來,門內的弟子一旦支撐不住,整個大陣一垮,千步內的土地絕對沒有一個人可以生還。
“歸元陣!你們這群狗娘的,聽不到嗎?!”
眼看著宗門弟子一個個倒下,古月門主實在是忍不住,立刻對著他的大弟子說道:“給老子直接把負責歸元陣的那個人給殺了!讓他們立刻發動歸元陣!”
“是!”
人就像是鐮刀下的稻草一樣,成片成片地倒下,根本沒有人可以掙扎一下。
僅僅是片刻的時間,大弟子就跑了回來。
“怎么回事?歸元陣為什么還不發動?!你難道沒有殺了歸元陣的負責者?你是干什么吃的?!”古月門主怒火中燒,直接給了大弟子一巴掌。
被師父一掌打得滿嘴都是鮮血,大弟子卻沒有反抗,他抬頭看著自己的師父,淚眼朦朧,忍不住帶著哭腔說道:“師父,歸元陣的人——都跑光了!”
“什么?跑光了?”古月門主愣住了,目光有些渙散,失聲呢喃了好幾遍。“跑光了,跑光了,跑光了……”
“師父,我們該怎么辦?”大弟子哭著問道。眼見著眾師弟無比輕易地死去,哪怕這位大弟子是人仙境的修為,也忍不住落淚。
即便地仙境又能如何?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所有人死光?
古月門主慘然一笑,說道:“我們跑不了了。”說著,他的目光陡然一鋒,迅疾向著大弟子拍了一掌,說道:“溫然,你是古月門最后的人,盡量……不要讓古月門斷了根!”
溫然來不及答話,只覺得眼前變成了漆黑之色,自己隨之沉入到了大地深處。他想怒吼,想拒絕,卻根本來不及,唯有將門主的話謹記在心中。
這是古月門最后的保命法門,那口石棺,可以讓一個人沉睡千年。只要里面的人不想蘇醒,石棺都可承受天仙境的一擊,或許可以確保溫然在這場殘酷的戰爭中活下來。
看著溫染沉入到了地下,古月門主愴然一笑,怒吼道:“借千年月,照眾生路!”
宗門內的所有弟子,頓時放棄了繼續維持眼前的大陣,跟著門主齊聲發出了宗門的祖訓。
“借千年月,照眾生路!”
人仙境巔峰的強者,率領著門下所有的弟子,化成了一輪明月,將黑白光束都暫時比了下去。
“宗主,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千道宗的宗主怒不可遏,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朝著宗下的弟子發火。
“宗主,誰能想到陰陽門的攻殺手段這么強!你看這不過是片刻的時間,九山就死了多少人?可連人家陰陽門的一個人都沒瞧見!我們再在這里待下去,鐵定是要死在這里了!”
“宗主!我們這是連環‘天圓陣’,我們稍微后退,臨近的宗門都會頂上去,絕對垮不了大陣。他們都是大宗門,我們沒法子跟他們比啊!”
“師兄,我們這個小宗門,犯不著跟他們共生死!天塌了,本就該高個的來頂著!”
“都給我閉嘴!”千道宗的宗主怒吼了一聲。
“宗主!你可要為了整個宗門著想啊!只要我們稍稍躲避一下,宗門內總會有人活下來。要是我們就這樣硬抗,所有人都會死在這里啊,宗主!”
宗主的眉頭鎖成了一個疙瘩,雙拳更是攥出了血。他的心志再堅定,也架不住手下所有人的齊聲反對。
“宗主!再晚就來不及了!”
“好!你去將宗內半數的人抽下來,大陣只開一半!”
“是,宗主!”
千道宗的宗主剛剛下命,眼前的陣法就暗淡了下來。看來宗門的弟子早已經準備好了撤退,先前若是他執意不聽從屬下的意見,恐怕有可能會被直接殺死。
一念及此,身為地仙境的強者也是遍體生寒。
天圓陣必須要各處共同承受壓力,才能夠接下狂暴的沖擊。就像是雞蛋的外殼一樣,但凡是有一處受力不均,就會即刻崩塌。
千道宗一退縮,其周圍的大陣便出現了巨大的裂縫,裂縫轉眼間就連成了一片。
“大陣要崩了!”
只需要一聲大喊,就可以將所有人的底線給擊潰。近萬人立時成了蝗蟲,向著四周逃散,再也顧不上其他任何的事情。
千道宗的宗主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只得轉身向著安全的地方逃離。
“大陣崩潰成這個樣子,就算要殺,也不可能將所有人都殺光!我總歸還算是個地仙境,還有大用,還有活著的機會!我不能死在這里!”
從未有一片雪花認為雪崩是由它引起的。在戰爭中也是同樣如此,從未有一個逃兵會認為戰爭的失敗是由他的退縮而引起的。
黑白光束降落下來,瞬間將眼前所有的東西都給掃空,神隱境及其以下的人,連尸骨都沒有剩下,就此從這個世界抹除。
“快!給我‘三血丹’!”
袍子上繡著六道丹紋的長者怒吼著,門下的弟子慌張至極,在瓶瓶罐罐中迅速地找出了一個紅色的瓶子。
長者將丹藥倒在手中,雙手一碾,立刻敷在在了傷者的身上。
然而,傷者咳出了一口血之后,也沒能再睜開雙眼。哪怕長者是醫道圣手,也不可能次次都將死人給救過來。
長者立刻放棄了再繼續救治這人,轉而救治下一個傷者。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去治好每個人,而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救最多的人。
“毒詭草,地鬼火甲,炔靈丹!”
隨著師父的大吼,弟子將一樣樣的東西遞到了師父的手上。
指間的靈力如同纖細的刀,將傷口縫合好,將殘留在其上的毀滅性東西盡數清理出來,并且將治療的藥物敷了上去。
“快,大師,快救救我的師弟!”一位渾身都是鮮血的青年人背著只剩下了半截的師弟闖了進來。
“大師,求求你救救我的娘子!”另一邊也有著壯碩的漢子抱著一位渾身染血的女子闖了進來。
“大師,先救我的師弟!”
“大師,先救我的娘子!”
兩人同樣是垂死,長者先救誰便意味著另一個人會死。
漢子雙眼猩紅,立時抽出了腰間的刀,劈向了另一側的青年人。青年人躲過,手中的師弟卻被波及,當場斃命。
“師弟!”青年人大吼了一聲,悲痛欲絕,當即抽出了長劍,向著漢子沖了過來。
漢子雙眼圓睜,怒吼道:“我殺了你的師弟,我會償命!”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娘子賠命!”
在生死關頭,再善良的人也會被逼著做出違背本心的事情。漢子殺了另一位求救者,那么大師就只剩下了一個選擇,他的娘子就可以活下來。
然而這位長者卻突然出手,殺死了那位青年人。
長者迅速地施手救治漢子的娘子,淡漠地說道:“你一個人仙境,不能為了全一境就去死。外面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你去做。你的命,就償在外面的戰場好了。”
漢子心中有震驚也有悲慟,他看了自己的娘子一眼,立刻轉身走入到了火海之中。
待那位漢子走后,長者卻放棄了繼續治療這個女子。
哪怕將這女子治好,也不會發揮任何的作用了,已經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了。
長者像是一架機器,篩選出最有價值的東西,然后讓其繼續創造著最有價值的事情,冷漠地不帶一絲的情感。
在一場戰爭中,唯有這樣的人才能贏得最后的勝利。
當所有人都變成了冰冷的機器,才有可能有更多的人活下來。
誰都不能說長者那樣做是對的,也不能說他那樣做是對的,只能說,那個時候的人,已經不再是人了。
璀璨至極的光芒將九山覆蓋,沖擊形成的光圈已經向外擴展出了千里的距離,并且還在持續擴展。
蒼穹被抬高,大地被壓實。天地都在退讓,讓出巨大的場地,以供無數人在這里交戰,并且在這里埋葬。
除卻九山,四周都在被迅速地清空。不用半個時辰,萬里內的土地都將被掃平,極少會有存活的生命。
然而,這里并不會出現登九山而小天下的事情。因為九山正在不斷地下沉,半截都已經埋到了地下,山峰更是被削平。
戰爭的慘烈程度,遠超人的想象。
這僅僅是片刻的時間而已,三十萬人就成為了飛灰,甚至都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首。
沒有人頌唱悲歌,沒有人低首緬懷,更不會有人低聲哭泣……并不是來不及了,而是跟死者有關聯的人都已經死絕。
人,像是蝗蟲,像是稻草,輕易地死亡,不曾留下絲毫的痕跡。
黑白光束沒有停歇,繼續向著九山覆蓋,執意要將這九座山,一點一點地削平,將其變成平地。
由三位地仙境投身,終于發動起了這里最強的大陣。
一道金色的天幕垂落下來,宛如鍘刀,將黑白光束暫時截斷,攔住了所有的沖擊。
“如斷!”
金色天幕與黑白色相碰,散出無數的能量漣漪。
然而在此時,萬千漆黑的道釬從地面襲出,宛如一場箭雨,瞬間刺穿了那道金色的天幕,向著九山襲來。
空氣發生著劇烈的震顫,連成一片,直接將人的雙耳震出了鮮血。
眾人還未來得及感受眼前的眩暈,鋒利的道釬便刺穿所有的東西,從天空斜著刺了下來。
錚!錚!錚!
人就像是熟透了的蘋果,被道釬輕易地刺穿,釘死在了原地!
簡直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迄今為止,九山所凝聚起來的百萬之眾,鑄造出來的巨型堡壘,宛如沙砌,浪花拍來,立刻土崩瓦解。
陰陽使的大軍已然沖到了九山腳下,黑白分明的兩只隊伍,就像是兩只長矛,即將刺穿九山!
鋒利的道釬刺穿了上空的防御,落到禪寺之中,穿透了磚瓦、櫞梁,將金佛刺穿,扎在了青石板上。
瞬間便是黑色的竹林!
禪宗所有的弟子,都僅剩下的十六位師父帶領下,分別向著藏經閣跟金鑾殿藏去。唯有這兩個地方,還能夠庇護他們。
咔嚓!
數根柱子被刺穿,整棟小樓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傾倒。
寧小山依舊氣定神閑地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景象。
莫將上前了幾步,不時出劍,斬斷刺過來的道釬,保證家主不會有事。
忽然,寧小山的眼睛瞇了瞇,他看著遠處的那個人影,驚疑地自語道:“他怎么會在這里?”
外面的火光跟轟鳴聲再大,真假也不會動容,安安靜靜地盤坐在這里。
一道黑白氣的浮現,戲子出現在了十八層樓的樓梯口,沒有踏入到十八層樓里面。那不是戲子能夠進入的地方。
“不必說了,我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戲子看了真假一眼,搶先說道。
真假稍微分心,便迅速地收回了心神,不再理會任何的事情。
誰都不敢肯定王石能夠在三天內領悟禪理,戲子卻從未懷疑。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如預料般的那樣在發生著。
緩步從樓梯走下,戲子來到了十七層樓的窗戶前,向外望去。
遠處的一座山峰上,一個人正在緩緩地登上了山頂。
露出了一抹笑容,戲子說道:“你要出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