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房先忠卻不知道,李弘從小在李賢心中烙下的影子太深了,深到連李賢自己都不知曉,自己一旦真正面對李弘時,會是怎么樣一種情形。樂文
而李賢自己,甚至是從來就沒有去想過,有朝一日,如果自己與李弘正面對抗時該如何自處!
而就在他們談論李弘時,已經從高句麗柳京出發,回到松漠都督府的李弘,不由自主的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弄的旁邊的李治連問了好幾次,是不是著涼了。
李弘只是搖搖頭,讓龍爹放心,他沒事兒。
薛仁貴自從攻打完蒼巖城后,就沒有向契苾何力跟李謹行一般繼續深入跟進李弘,而是在打完后又返回了安市城,停留一夜之后,第二日便回到了松漠都護府,拿著李弘的手諭在此地進行了糧草等補給后,率著兩萬精兵就一頭扎進了靺鞨跟室韋兩國的國境內。
所以現在薛仁貴出現在松漠都督府,李弘倒是不吃驚,反而是李治跟見了鬼似的,他還以為薛仁貴早就回安西了,以為李弘這個不孝之子怕遼東戰事,過多的消耗他安西的兵力,所以在拿下蒼巖城后,就讓薛仁貴打道回府了。
但卻沒有想到,竟然在寒冷的冬季已經到來后,在他們回到松漠都督府時,卻看見了黝黑、壯碩的薛仁貴。
而在薛仁貴的身后,還跟著幾十個外衣以獸皮為主的人,這些人李治看起來有些眼熟,但是卻不敢相信,這些人就是曾經在大唐大朝會時,曾經給他歲貢過的室韋首領孫萬榮跟靺鞨首領桃兀兒。
李弘笑意盈盈的看著臉色震驚的龍爹,嘿嘿道:“父皇,怎么樣兒?沒想到兒臣把他們請過來為您慶功吧?放心吧,自從云中被我大唐設置為都護府后,他們就脫離了突厥人的管控,兒臣正好在薛仁貴攻打完蒼巖后,覺得他挺閑的,就命他去室韋跟靺鞨進行了下親切、友好訪問。”
如今不管是室韋還是靺鞨,則是剛剛在這幾十年間,才慢慢從人類第一社會形態“原始公社”的形態慢慢轉變到了突厥制度的部落化,剛剛從首領提升到了可汗制度,以大大小小的部落而組成。
在突厥被大唐消滅之后,無論是室韋還是靺鞨,由于人口太少,也引不起大唐的注意,加上有突厥余部從云中等地逃亡到了室韋跟靺鞨,迫使室韋跟靺鞨,繼續往北移,所以一直除了偶爾來趟歲貢外,便再無交集。
如今這幾十年間,在突厥余部的幫助下,慢慢走到了部落制度,沿襲了突厥的一切制度,這讓李弘不得不開始加以警惕。
畢竟,參照史書的話,后突厥的崛起,以及室韋跟靺鞨的發展變化,接下來的中原地區,面對的各種族強敵侵擾,基本上都是從這里發跡起來的,所以,李弘現在就不得不把他們的發展勢頭摁住。
而后世大名鼎鼎的契丹、女真等族,可都是從室韋、靺鞨繁衍生息出來的,而至于那個橫掃歐亞大陸的蒙古,便是因為契丹對室韋部落的侵略,導致了一部分室韋人向南遷徙,最終變成了一部分的蒙古族人。
而且室韋就分為好幾部,有南室韋、北室韋、大室韋、缽室韋等,至于后期的民族演化過程,就算是李弘,也是無法說得清楚到了最后,如今這些人是那個民族的祖先。
最初的蒙古也被稱之為蒙兀,而靺鞨的首領,桃兀兒,讓李弘是更加的好奇,雖然他知道,這差著好幾百年呢,民族的融合跟沖突等等,造成了的往后的民族的所有基礎,此時還不夠完備,根本就不可能在這個時期出現那些千古人物,但看著他們祖先,遙思一下未來也是蠻不錯的一種感覺。
但不論如何,李弘卻是知道,想要保住大唐在他這一世,不像歷史上那般再重演一遍,后突厥時期大唐被侵犯的悲劇的話,那么室韋跟靺鞨就得重視跟壓制起來,就得從室韋、靺鞨豐厚的土壤中,把突厥連泥帶根一起拔出來,不給他們任何機會,任由他們再持續發展。
李治聽著李弘的親切、友好的訪問時,嘴角學著李弘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容,這種鬼話他要是信了的話,那么現在就可以直接禪位了。
李弘看著那一抹不屑的笑容,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聳了聳肩便以有事兒為由,走出了松漠都督府的正廳,留下父皇去處理這些不算是外交的外交吧。
安東都護府大都護格希元是跟隨著李弘過來的,一路相送李治送到了松漠都督府,而今格希元正在自己的住處等著自己呢。
史藏詰跟劉仁軌已經從自己這里得知了,室韋跟靺鞨的發展起來的利弊,加上如今還有格希元這個雞賊似的大唐忠臣,李弘相信,室韋跟靺鞨,包括突厥殘余,就算是想要按照歷史的軌跡那般發展,恐怕因為自己的介入,怎么著也得晚個一兩百年了。
格希元現在是誰的人?是不是還聽從李賢的話?李治不知道,但李弘卻知道。
現在的格希元對自己是言聽計從,而且自從任命他為安東都護府后,格希元一夜之間變得愚笨了很多。
每每收到來自長安的信件后,格希元都會皺著眉頭、做苦思冥想狀的來找太子殿下幫他答疑解惑:“殿下,這個字念什么來著?臣拿捏不準,您幫臣看看這封信件如何?”
要么就是在回信的時候,格希元以對遣詞造句、標點符號的陌生為由,拿著幾張空白紙,坐在高句麗王宮內,李弘的宮殿里不走了,非要讓李弘幫他參謀、參謀這信該怎么回才能不失禮,才能不顯得自己愚笨。
所以,長安城的沛王李賢跟房先忠,在后期得到的格希元的密信,大部分都是李弘、或者是花孟等人過目后,格希元才“偷偷摸摸”的遞送給李賢的。
而在所有的信息中,從格希元回給李賢的信中,到底是誰任命的安東都護府大都護這一事兒上,就能夠看到,如今的格希元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格希元,反而變成了一個被李弘策反過來的臣子。
自然,李弘能夠策反格希元,那么李賢跟房先忠,也會想法設法,想要在朝堂之上拉攏其他臣子。
“沛王,為今之計,臣以為,您不應當效仿陛下的兄長愍太子李承乾,而是應該效仿先帝才是,當年秦王府的十八學士,可是先帝能夠取得皇位、以及創立大唐盛世的中堅力量。如果沛王能夠招賢納士,沛王府內有這么一批賢才,這玄武門之變,不是不可以再發生一次不是。”房先忠兩眼透著彷佛野獸一樣的狠辣光芒,但鼓惑人心的話語,卻是讓剛剛平復下來的李賢聽的熱血沸騰。
“房尚書不妨細細說來,我在父皇快要征戰回來之前,該當如何做才好。”李賢起身對著房先忠行弟子禮,長長一揖后,站在旁邊求問道。
房先忠輕輕的嘆了口氣,整理下思緒說道:“想當年先帝南征北戰,網羅了不少能臣良將,更是說過‘天下英雄、皆入吾彀中。’如此的豪言壯語,也因此造就了先帝的盛世偉業,我們想要完全效仿顯然是不可能。但當年先帝與鄭國公魏征對策時曾說過,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衰。那么,我們便可以看太子李弘缺什么,我們就補什么,如此一來,就算是陛下下定決心禪位時,到時候也就不得不把您放進去考慮了。”
李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本身便是聰慧之人,也是受盡了李治與武媚的恩寵,而今雖然因為凱覦太子之位,與李治跟武媚之間,若有若無的產生了一些隔閡,但不代表他就變得愚笨了。
于是緩緩開口說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非但要看李弘缺什么,還要一些事情走在李弘的前頭,譬如說,先帝當年就要比隱太子李建成成家早一些,再有就是,當年長孫皇奶奶與隱太子妃利用前往宮中看望高祖之際,拉攏宮中嬪妃,甚至一些朝臣來為自己的夫君助威。”
“不錯。”房先忠認同的點點頭,繼續說道:“再者,像如今皇后身邊的一些臣子,也可以作為拉攏對象。再有便是五姓七望如今以您馬首是瞻,而江南士子又多有想要歸入他們門下的迫切想法兒,這也是您需要注意、拉攏的一點兒。江南士子影響力不比關中等地區士子影響力低,趁著如今太子還沒有把注意力放到江南,您大可以利用五姓七望拉攏一些有才華之人,弘文館便是先帝當年建立,您何嘗又不能效仿為之?”
李賢笑了,而且笑的很開心,是的,房先忠的話說的一點兒錯沒有。
江南士子向來是朝廷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雖然說如今科舉制大有取締九品中正制的趨勢,但在江南士子的心里,五姓七望依然是讓他們仰慕的一座座高山。
更難得的是,如今李弘在江南,完全沒有一點兒可以依靠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