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薩利赫等人的心里,埋下讓他們大食四大勢力繼續勾心斗角,繼續明爭暗斗,繼續在大食諸侯割據、戰火紛飛不停的種子,便是李弘這一行的目的。
所以當他與薩利赫,以未來的李承,到底會偏向誰來打賭時,李弘便毫不猶豫的把疾陵城當成了賭注,如果以后李承倒向了大食,李弘愿意雙手奉上疾陵城以東近百里的土地,甚至可以讓大食把疆域擴展到安西四鎮之下。
而如果李承依然堅定不移的作為大唐的親王,那么科爾多家族,將不再受大食王室的管轄,以疾陵城為界,向西三百里的廣大疆域,全部歸大唐所有!
這也讓紅袖添香,甚至是李令月,李賢等人感到目瞪口呆,匪夷所思,他們還是頭一次看到,打賭是拿自家的疆土來打賭,而且愿賭服輸的簽訂了契約。
這份契約對于李令月、李賢來說,或許并沒有什么價值,也沒有什么可以參考的作用,但對于薩利赫等人來說,意義則就是完全不同了。
不論是薩利赫還是哈桑,或者是蘇丹,包括一直親近大唐的科爾多家族的祖拜爾,已經完全無法認清,這份契約的價值有多大了。
但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看似漫不經心、極其不負責任、很兒戲的這份打賭契約,卻是給了薩利赫仰天大笑的底氣,同樣也跟了祖拜爾一個意味深長、但心底踏實的定心丸。
契約向祖拜爾傳達的便是,不論是大唐安西還是大唐朝廷,最重要的大唐皇帝,在這份契約只要還生效前,那么薩利赫跟他的父親阿維葉,便是大食的正統,而大唐自然也不會放棄繼續支持科爾多家族。
所以如果蘇丹聯合哈桑,想要一同滅掉薩利赫,那么就給了大食東邊的祖拜爾,以及他背后的支持勢力,大唐討伐他們的機會,勤王、清君側的充分理由。
大食如今的亂局,在李弘與薩利赫簽的這份契約下,更像是一種對薩利赫王室正統的支持,對蘇丹與哈桑的一種警告。
只要大唐一直承認這份賭約存在,那么薩利赫的王室,在諸侯紛爭的局面中,雖然不能完全占據主動,但也絕不會走向滅亡,因為滅亡就代表著,科爾多家族在大唐的支持下,有可能成為最終的受益者。
而這份契約讓蘇丹(欲yù)哭無淚,讓哈桑臉色(陰陰)沉、心(情qíng)沉重的另外一個原因便是,鑒于這份契約的存在,只要大唐皇帝李弘點頭,那么他們兩人西邊的薩利赫,以及他們兩人東邊的祖拜爾,就有可能達成共識,而后左右夾擊蘇丹與哈桑。
哈桑自負能夠在祖拜爾跟薩利赫的雙重壓力下覓得一份生機,覓得家族的不敗不亡,但前提是,大唐的鐵蹄跟火銃,不會介入進來。
而蘇丹則就沒有那么好運了,只要薩利赫跟祖拜爾夾擊,第一個抵抗不住兩面夾擊的,便會是最弱小的蘇丹。
所以這份契約,以及那看似兒戲的打賭,卻讓大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李弘一(日rì)視那契約為大食跟大唐的兩國契約,那么哈桑跟蘇丹,便不能夠聯合起來,哈桑也無法憑靠自己一家的勢力,滅掉大食的正統王室,除非他認為自己已經強大到了,足可以抗衡科爾多家族,以及大唐,甚至還要加上一個可憐蟲:蘇丹。
但同樣也讓薩利赫受制的是,一旦那上位者,實力強大,而且混不講理,跟土匪強盜馬賊沒有多大區別的白癡李弘,放棄了那份契約的存在跟價值,否認了契約的含義,只要一句話,那么接下來,薩利赫的(日rì)子,就又得回到從前,被蘇丹跟哈桑兩人輪番蹂躪,再次陷入苦不堪言的境地。
所以這份契約,對于大食的四大家族來說,就像是一幅幅腳鐐手銬般,掣肘著他們不得不穩住現在的局面,不得再擴大自己的勢力,而又讓大食一直處于四分五裂的狀態下,直到疾陵王李承到達封地疾陵城。
最起碼大食的四個人,都看的出來,這是一份李弘為自己的兒子,未來的疾陵王創造的一個,大戰沒有、小戰不斷的紛亂大食帝國,從而讓他們不得不把精力放在了近十年后,再來一次至關重要的決戰。
他們明知道李弘絕對不是一個正大光明的人,絕對是一個(陰陰)險狠辣、卑鄙無恥的十足小人,他們一直防范著李弘給他們下(套tào),但最終,他們卻還是不得不往(套tào)里鉆。
而且是明知道是一個圈(套tào),但還不得不鉆的困境,究其原因,造成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是他們自己放棄彼此對彼此的成見,不約而同的來到大唐,希望能夠從這里得到一個結束大食紛爭的突破口,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到最后反而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給了李弘下(套tào)給他們釀成了一個極大的苦果。
馬車里有李令月,也有李賢,但是少了添香跟紅袖,李令月依然挨著李弘坐在一側,李賢則是坐在了他們兩人的對面,馬車已經駛出了坊地,原本緊皺眉頭的李賢,也漸漸的松開了眉頭。
“你這樣做,豈不是很冒險?你就不怕他們四個擰成一股繩?”李賢想了下,還是把心里的擔憂說了出來。
“如果他們不來大唐,我反而會擔心他們會擰成一股繩。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食的內亂紛爭已經進行了近十年了,不論是科爾多,還是薩利赫,或者是哈桑跟蘇丹,都有了厭戰(情qíng)緒,而他們能夠一同來我大唐,說明他們已經有了停戰的傾向,如果我們再不插手,就連科爾多家族也有可能離我們而去,從而讓他們四大家族在大食團結起來,到時候我們則是一點兒湯水都撈不到了。”李弘搓了搓有些疲憊的臉頰說道,看似輕輕松松的解決了這個問題,但又有誰知道,自己跟兵部已經推演了好幾個(日rì)(日rì)夜夜,才想出來這樣的計策的。
“但他們如果承認那份契約,豈不是也會團結起來?”李賢想了下,還是繼續問道。
“不一樣,那份契約是我大唐存在于他們四大家族之間的證明,有了這份契約,他們想要干什么,都無法繞開這份契約。而這份契約,站在我們的角度,最重要的是,依然緊緊的控制住了科爾多家族向他們三家靠攏的趨勢。而且不論以后如何,科爾多家族,將永遠不會被其他三家當成可以信賴的盟友,因為他們的背后,就是疾陵城以及我大唐。”李弘有點兒疲憊,靠著(床床)愣淡淡的說道。
“那其他三家會不會聯合起來,而放棄科爾多家族?”李令月想了想,有些擔憂的問道。
“那就更不會了,大食人才舍不得把三百里的疆土白白讓給我們的,更何況,如今薩利赫有了這份契約的存在,與哈桑、蘇丹停戰談和的心思就淡化了。”
“對,因為這份契約,讓薩利赫意識到了,就算自己這十年無論如何折騰,甚至是把對哈桑、蘇丹防線上的兵力都撤走,哈桑跟蘇丹也不會輕舉妄動,因為他們手里有你那份跟圣旨似的契約,一旦想要伺機而動,就得先考慮考慮,是否能夠承擔得起后果跟責任。如此一來,薩利赫自然是不愿意談和了,而他又是名義上的大食王室正統,哈桑、蘇丹依然還要在名義上接受他的統治,厭戰談和的目的對于薩利赫來說已經達成了,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
“不錯,接下里他要做的便是,想盡任何辦法討好、拉攏、接近他的外甥李承跟妹妹夜月,從而讓十年后這份賭約的勝算更偏向他一些。”李弘接著李賢的話語說道。
李令月一聽卻是不干了,瞪著一雙美眸,在兩人臉上掃了一圈,而后說道:“那豈不是到最后,還是要跟兒戲似的賭上一場?萬一你輸了怎么辦?雖然我對我的侄兒有信心,但我對……我對他那不靠譜的爹可沒什么信心!”
李弘聽著李令月的人(身shēn)攻擊,不由咋舌道:“你說誰不靠譜呢?我怎么不靠譜了?”
“靠譜有帶著自己親兒子去煙花之地的?靠譜有給自己的親兒子帶回來了兩個樓里的女子?這是一個靠譜的爹能做出來的事兒?真懷疑我那些侄兒、侄女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李令月反正明白了,這份賭約到最后,還是要靠賭博的,而且竟然是要看一個如今才四歲的小孩兒,在十年后,最后站在哪一邊來定輸贏。
李賢看著唯一敢在李弘面前肆無忌憚,甚至人(身shēn)攻擊的李令月,笑了笑說道:“你誤會皇兄了,那份契約對于薩利赫而言是難能可貴,是護(身shēn)符,但對于皇兄,對我大唐而言,就是一張紙,以后如果形勢有變,或者是在李承赴封地之前,我們便有更大的利益可圖,那么那張契約便可以完全拋之腦后,廢紙一張罷了。但對薩利赫來說,卻是在李承赴封地之前,比任何東西都要寶貴的。”
“為什么?”李令月有些不服氣,憑什么那份契約對于大食的薩利赫就那么重要,怎么大唐就可以說扔就扔,說廢就廢!
“因為我大唐強大,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而他們則是要看我大唐的臉色才能生存。”李弘再次搓了搓臉頰,而后李令月卻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腿借你躺著睡會兒吧,進了宮后我叫你。”
“早知道如此,讓那兩個樓里的姑娘……。”
“起開,滾。”李令月拍打著某人的腦袋,張牙舞爪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