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杰沉吟半晌,而后才說道:“臣多少聽說了一些,但奈何我大唐律法,對此并沒有太多的規范,何況這種事情已經成為了習慣。臣曾經警告過崔信,但奈何他所作所為并沒有觸犯我大唐律法,而且官轉私的奴婢,大部分都出自于寺院,又是與門閥世家、朝堂同僚以及皇室宗親之間交易頗多,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裴慶一案,昨日里刑部是誰陪同皇后與李曄一同辦的?可是你那侍郎崔信?”李弘深深的嘆口氣,他早就料到了官轉私的事情兒,但之所以一直沒有立法,是因為他本想等著官轉私的事情,鬧的再大一些,或者是他們之間出現了矛盾之后,自己再出場一并徹底解決。
但他沒想到的是,不論是官轉私奴、還是私奴買賣等等,好像是有著一套自己并不知曉的規則一般,往往在那個圈子里面,他們都是按照約定成俗的規矩辦事兒,這幾年倒是沒有出現什么有影響力的事件。
加上這兩年他的重心在徹底瓦解五姓七望這件事情上,所以并沒有太多的精力去關注這件事情,如今五姓七望已經徹底瓦解,加上裴慶一事兒,想必已經有了足夠的理由,讓自己動這奴婢這一階層的事情了。
而且他相信,刑部侍郎崔信,與遂州刺史裴慶之間,絕對不止一個樓里姑娘的買賣,他們之間必然還有其他事情存在,只是自己一時半會兒無法挖出來。
想到此處,李弘突然間覺得,讓大食跟大津皇子來長安,倒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可轉念想想,這件事情也耽擱不得了,自己要是再不插手大食的事情,怕他們四個家族就要擱置爭議,很可能因為厭戰情緒,而抱成一團一致對外了。
無奈的搖搖頭后,李弘再扔了一份奏章給王孝杰,而后說道:“門下省監管,但刑部主管,加上大理寺對此事兒并沒有什么職責,御史臺更是沒有權利處置、查清,所以這段時日得辛苦你了,皇后可以處置裴慶一事兒,但裴慶身后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必須給我挖出來。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遂州官場之事兒,御史臺跟吏部都會配合你,由你刑部牽頭,把這件事兒查個水落石出。再者就是,無論是官奴還是私奴,特別是官奴,在寺院里的為主,給我一個確切詳細的奏章。”
“那……崔信那里,要不要臣暫時接管?”
“暫時不用吧?這事兒你自己把握,朕覺得崔信跟裴慶之間,必定有東西可深挖。嗯……我想想啊……算了,就先這些吧,暫時不要對崔信打草驚蛇,這兩日有空時,你陪我親自去趟私奴買賣的地方一趟,看看他們到底是如何運作的。”說完后,李弘揮揮手,也示意王孝杰離開吧。
而隨著王孝杰的離開,大津皇子在太監的帶領下,便朝著便殿走了過來。至于皇后裴婉瑩,如今則是在御書房內,跟白純坐在那里一起等著皇帝陛下用膳。
昨天夜里,白純前往了濮王府,大來皇女則是見大津皇子回來時,路過濮王府,看到門口的馬車所以才過來的。
而裴婉瑩找白純的目的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李弘把裴慶一案交給了她跟兒子李曄來處置,雖然說有刑部協助,但從來沒有處理過類似事情的她,多少有些忐忑不安跟六神無主,而且更為重要的是,裴慶還是她家的親戚,這讓她頓時一個頭變成兩個大,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才是好。
叫上白純,自然是希望能夠聽聽白純的主意,倒不是說因為白純比她更了解李弘,相比起來,她們對李弘的了解則是不相上下。
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為白純獨立習慣了,何況這些年一直手里掌握著精衛,處理起這種事情來,應該要比自己兩眼一抹黑抓瞎強。
更重要的是,裴婉瑩對于朝堂政事并不感興趣,加上當年被迫與楊思儉之女競爭太子妃一事兒,已經讓她心有余悸,所以她只好請白純幫忙。
在生韻樓里,裴婉瑩與李曄母子二人大眼瞪小眼后,看著房間里的裴慶等人,不知道該如何處置的時候,迅速趕來的刑部侍郎崔信,則是提議先把裴慶等人監押起來。
而監押的話,在沒有定罪裴慶這樣的朝廷官員之前,顯然是不能夠送入刑部的大牢內,所以便提議把裴慶等人,秘密監押在濮王府內。
裴婉瑩與李曄第一反應就是反對,濮王府的地位在大唐,比起皇宮來絲毫不差,甚至比起皇宮內的其他宮殿,濮王府都要比之更為重要。
李曄看著母后矛盾的樣子,對于刑部侍郎崔信的提議極為不滿意,但礙于乃是父皇讓刑部侍郎來輔佐,想必這便是父皇的意思?
于是兩人便在刑部的護送下,在到達濮王府的門口后,并沒有第一時間進入,反而是等候著白純的到來。
“昨日幸虧你來的及時,要不然我跟李曄,還真有可能著了崔信的道,一旦進入濮王府,這讓外人看來,還道是我這個皇后要假公濟私、包庇裴慶。”裴婉瑩嘆口氣說道。
兩女之間的茶盤顯然是要精致了更多,而且在兩人喝茶的時候,也顯得多了一絲的生趣跟意境,畢竟兩個花容月貌的女子,坐在陽光明媚的窗前,纖纖玉指在茶盤上翻飛,而后看著那熱氣如青煙般升騰消散,隨著茶香的味道緩緩散開,頗有一些悠然神往的雅靜與安詳。
“難能可貴了,最起碼曄兒還頗有擔當。到了濮王府門口,竟然有勇氣強硬的拒絕了把人監押在濮王府內。濮王府你也知道,非比尋常,如果一旦讓裴慶進入,即便是陛下沒有包庇之意,但也難免朝堂之上的臣子,會因為陛下把此案交給你與曄兒處置,加上進入濮王府,而猜測圣意乃是想要大事化小。”白純笑了笑,拿起那潔白如玉、薄如蟬翼的精致瓷器,給裴婉瑩倒了一杯茶后說道。
“是啊,這個崔信,看來心思不少。一會兒定要如實告訴陛下。”裴婉瑩難得的對人生出怨氣。
差點兒就著了崔信的道,她心里雖然沒有為裴慶開脫的意思,但這崔信在明知自己要鐵面無私、秉公處理裴慶一案的情況下,依然想要暗地里搗鬼,太氣人了。
“所以說,有時候你這個當皇后的,還必須要強硬一些,后宮里的姐妹們懂事兒,但這些臣子們,可都是七竅玲瓏心,哪一個沒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陛下在朝堂之上,更多要做的便是平衡跟度的把握。裴慶升遷無望,便把手伸向曄兒,身為皇親,這也是他唯一的出路,只是白純擔心的是……。”白純搖動著手里的茶杯,美目靜靜地看著裴婉瑩。
“擔心什么?”裴婉瑩放下杯子,看著白純正容問道。
“裴大人那里會如何,如果裴大人求情的話,就算是陛下,也會網開一面的。所以如今裴慶等人被監押刑部后,裴大人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你要做的不是立刻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朝堂官員之間錯綜復雜,想要段時間內查清楚是很難的,但如果你真想要跟曄兒把這件事兒辦好,首要的事情便是掃清楚各種障礙,而后才能專注的去查辦此案的來龍去脈。”白純眨動著美眸,意思不言而喻。
裴婉瑩性子溫和,凡事不與人爭,但并不代表她不聰明。相反,在幾女里面,裴婉瑩能夠當上皇后雖說是她跟李弘“自由戀愛”,情投意合的結果,但這么多年來,能夠把后宮掌控的如此之和諧,也說明了裴婉瑩的冰雪聰明以及寬容大度。
“說實話,有時候我還真不希望李曄被立為太子呢。”裴婉瑩壓低了聲音,上身微微往白純身邊傾了傾說道。
“這可不能瞎說,曄兒是皇長子,也是極為聰穎敏銳的孩子,而且如今已經能夠看出來,做事兒還很穩重,頗有自己的主見。最起碼昨日里,并沒有被崔信的狐假虎威嚇到,從而失去了自己的主見。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我昨日親眼目睹,我都不太會相信,是他主動拒絕了裴慶被監押進濮王府,更偏向是你拒絕裴慶被監押進濮王府內。”白純也湊近了對面的裴婉瑩,露出一個寬心的微笑說道。
“所以今日一早,在宮里見了我之后,便出宮了,是與我商議之后的,利害關系還是他對我陳述的。”裴婉瑩看著白純頭上那根簪子,卻是怎么看怎么有些眼熟:“咦,這不是我那根簪子嗎?”
“怎么,還想要回去?那你先把欠我的賭資還我。”白純俏皮的一笑,在裴婉瑩伸手前,身體飛快的往后靠去。
“賭資還你也行,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裴婉瑩伸回徒勞無功的手,看著白純說道。
“什么事兒,竟然能夠我大唐的皇后張口,奴婢可是惶恐萬分、噤若寒蟬啊……。”白純說道最后,便學起了顏令賓的編纂的曲調。
“曄兒這些日子怕是少不了自己出宮,所以能不能請你這個做姨娘的,借他幾個人?”裴婉瑩禁不住白純的調侃,雪白的臉頰升起了一絲紅暈說道。
“這事兒你放心吧,他跟前的那兩個太監,可是花孟親自調教出來的。過些日子,等紅袖、添香兩人差不多了,也會給曄兒送過去的,只是……。”
“只是什么?”裴婉瑩剛剛放下的心,又被白純的只是提了起來。
白純顯得有些嚴肅,想了下還是說道:“紅袖、添香兩人今日已被我送去太乙城了,小雪她們會調教的。最主要的是……一旦兩人從太乙城回來,怕就是曄兒離開長安的日子了,到時候你可別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