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對這位飛月大帝的選擇感到詫異。
是不能不詫異的。
但不管怎么說,人家既然選擇了搏上一把,他也不好卻了對方的情不是?
所以揮揮手,就把指揮任務教給杜清溪了。
杜清溪是云起國主,常年對決妖族,對妖族最是了解,本身也是熟讀兵書者,更是蘇沉的支持者,再加上他的身份,交給他不僅是人盡其用,還能平衡各方關系。
杜清溪果然也沒讓他失望,并沒有因為自身實力強就悍然發動,而是穩扎穩打的派出兩萬源氣士軍隊,七國一支,無極宗一支,分左右呈兩翼齊飛式攻出。
說是求穩,一下就是兩萬名源氣士,已是極強大的實力了。
于是場面便開始轟轟烈烈的熱鬧起來。
這個時候,蘇沉卻是沒什么心思看戰爭了。
左右不過是打來打去,元素之潮洶涌澎湃,風火雷電交織,赤橙黃綠青藍紫諸色上演,天空血雨橫飛等等……如果要堆形容詞的話到是可以來上一堆,然其本質,就是一場戰爭。
蘇沉對這樣的戰爭已經沒了太多的興致。
坐在無極宮的宗主座上,蘇沉用手支架著頭,若有所思的在想些什么。
他就這么靜靜坐著,任時光流逝。
直到天色將暮,外面的聲音也漸漸稀疏。
這意味著戰爭快要結束了。
沒有通報,也沒有緊急呼號,這意味著一切都在掌握,應當是人族勝了。
想了想,他問:“外面的情況怎么樣了?”
自有弟子進入回答:“飛月妖帝戰敗,已然遁逃。”
所以,果然是一場輕輕松松的大勝嗎?
沒有陰謀,沒有陷阱,這位飛月大帝螳臂當車的行為看起來更象是一次愚蠢而自負的沖動,盡管妖族中的確有許多沖動之輩。
只是蘇沉的眉頭卻微微蹙緊了起來。
外面陡然爆發起大片的歡呼聲。
那是妖族最后的防線被攻破,標志著人族取得了全面勝利,大家正在歡呼雀躍。
這是人族對妖族的第一場戰爭,首戰告捷,氣勢正盛。
唯有蘇沉始終平靜。
“宗主,我們贏了!”程填海大步進來,興奮道。
“唔。”蘇沉淡淡應了一聲。
程填海一楞:“宗主你不高興?”
蘇沉回答:“算不上,只是沒覺得有什么值得高興的。”
程填海被他弄得摸不著頭腦,摸摸后腦勺:“不值得高興?這什么意思?”
旁邊君莫邪哼了一聲:“區區一個妖帝,二十萬妖兵,也值得你如此開心。舉我人族上下之力,滅這些妖物,不過是翻掌之事,有何功可夸,何榮可耀?就你還在那里興奮吹噓,弄得好像全是自己功勞似的。殊不知,此等戰事,碾壓對手跟碾死螞蟻沒什么兩樣。贏了不是功,輸了才叫過呢。所以就算贏這一場,你也大可不必興奮,而應該松口氣才是。”
程填海楞了楞:“說的到也是啊。”
剛燃起的興奮卻是熄了不少。
這邊蘇沉自語了一句:“二十萬妖族?就這么送掉了……莫邪,有沒有感到什么不對的地方?”
“有!”君莫邪回答:“死去的妖族,多是低級,領主以上甚少。一場大戰下來,殺死妖族領主不過二十,妖王只有一個,妖王只上更是一個都沒有。這實在不符合一個妖帝的實力。”
一個妖族大帝,手底下通常有五到十位妖皇,據說最強的那位妖帝,手下光妖皇就是三十多個。而每個妖皇手下又有大量的妖王,領主。
如此大的基數,一場大戰,竟然只殺了不到二十個領主,一個妖王,實在不正常。
很顯然君莫邪他們也意識到這點,所以雖然獲勝,卻沒有什么興奮。
林少軒也跟進來道:“探察過了,飛月妖帝手下的妖族的確是二十萬左右,但是妖王領主遠遠不止。很顯然,它把所有的中低階手下都派出來送死了,自己卻逃之夭夭。”
“這太有趣了,它到底為什么這么做?”杜清溪也走了進來。
大戰過后,眾人歸來,會議廳便開始熱鬧起來。
關于這位妖帝明顯不合常理的行為,大家紛紛猜測。
“可能是想試探我們的實力?”
“用二十萬妖族來試探?就算是原族,也是有智商底限的好嗎?”
“也許是借我們的手清除異己。”又有人道。
“如果是清除異己,就應該是清除某個不聽話的妖皇和他的手下,而不是象現在這樣,把低階的死光,高階的全留。你家異己都聚攏在底層的?”
“那就只能是他這個老大當膩了,沒準早已厭煩世俗,想要瀟灑離去。”
“帶著一票妖皇妖王領主小弟?清奇的思路。”顯然這個說法也被嘲笑了。
大家眾說紛紜,什么理由都有,可惜一個對得上都沒。
最終還是蘇沉悠悠道:“有時候,當你把所有可能都否掉后,那個看起來最不可能的理由或許就是真的。”
風燭影:“宗主的意思是……”
蘇沉回答:“飛月就是想要這些妖族死!”
大家面面相覷。
飛月妖帝想讓自己的部下死?這是為什么?
李崇山沉思了一下,道:“會不會是為了讓荒獸出動?”
有人立刻反對:“荒獸蘇醒,必然是在妖族生死存亡之刻。二十萬妖族,到不了生死存亡之境。飛月這么做只會是白讓它們死光。”
“那就是獻祭?”
“獻祭什么?”這時顧輕蘿突然道。
“不知道。但如果要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覺得這就是。”顧輕蘿回答。
旁邊李無衣點點頭:“宗主夫人言之有理,如果一定要找個原因,獻祭到是說得過去的。”
“但是戰場周邊并沒有祭壇,源陣,也沒有感到任何特殊的源力波動。”杜清溪立刻說。
他身為主持者,面對敢于挑釁的螳螂,最怕的就是有什么密布地下的神秘大陣,所以在戰前就派出無數陣道強人,嚴密監測,確保無誤,所以在這方面他是最有發言權的。
獻祭不可能沒有祭壇或源陣,如此一來,獻祭的原因便也不成立。
大家再度陷入熱烈爭論中,只可惜怎么爭也得不到正確結果。
最終還是蘇沉道:“我不知道它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我知道,無論敵人采用什么樣的手段,我們都不會畏懼,退縮。既然看不透敵人的布置,我們就繼續前進。只要是陰謀,就總會露出來。大家只需按照章法行事,那無論對方使用什么詭計,都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大傷害。”
萬年的戰爭史使人們早就有了一套豐富的對敵經驗與對敵章法,只要按照這套章程行事,便可以最大程度規避風險,即便遭遇突襲,也能及時減少損失。
既然不知敵人目的何在,蘇沉便以不變應萬變,只需穩住自己,便無懼敵人手段。
然而事實就是,敵人的確沒有任何特殊手段。
戰場上沒有發生意外,搜刮時同樣沒有意外。飛月妖帝看起來已完全放棄了這片土地的統治權,在將大量部下送給人族后,就這樣逃之夭夭,留下數不盡的財富。
作為妖族盤踞之地,這里有著得天獨厚的資源。
叢林中,山野里,峽谷內,時不時可以見到各類珍稀異草。這些異草在智族領地是奇物,但在妖族領地卻多為平常。
曾經讓蘇沉真正走上修行之路的尸靈花,就有弟子在某處鬼潭發現了好些株。
除此之外,那些妖獸本身也是資源。
二十萬妖獸,簡直就是一筆可以堆成山的財富,弟子們剝皮剔骨抽筋,利落的將妖獸尸體分割利用,能吃肉的吃肉,能熬湯的熬湯,能煉丹的煉丹,能制器的制器,往常難得一見的珍稀材料,因為這場戰爭的緣故一下子變成了大路貨,人人都因此喜氣洋洋——果然滅獸比滅靈族要爽多了。
除了這些天然資源外,就是飛月大帝的帝宮了。
可惜飛月跑得快,連帶著帝宮的財富也都帶走,不過它的宮殿本身至少還是值些錢的。
所以無極宗弟子搜刮不到什么寶貝,一氣之下,干脆把一座飛月宮給拆了。內中有許多珍稀金屬,用來煉器還是不錯的。
做好這一切,天已入夜。
雖然說源氣士大多可黑夜視物,蘇沉還是下令休息一晚再走。
日行夜息是人們的習慣,即便成了源氣士,身體也依然殘存著部分本能,使得一些修行恢復的工作習慣了在晚上做。
蘇沉步步為營,給予弟子士兵們最多的休息時間,以確保狀態。
夜色深重,霜露正濃。
蘇沉卻無心修行。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一輪明月正高掛天空。
月色下,是雄偉的望月山,它看起來還真有些象一只兔子,正在望月膜拜。
據說飛月大帝每晚都要上山峰望月,望月山上望月兔,望月兔成一大帝,也因此而得名。
蘇沉一念及此,突起了心思,便向著望月山走去。
他沒有飛,而是就這么一步一步,徒步上山,在靜謐月色下,緩緩登上了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