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云姝堅定的眼神,幾欲開口,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深邃的眸子里,仿佛在激烈的掙扎,似是要沖破一切。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微微無奈的看著她,他很想問問她,若他收了西月,她是否就會接受他,是否會在意這一點。
但是轉念一想,云姝她又怎么會是如此迂腐之人,她是知道自己的苦衷,若她心里有自己的位置,絕對不會拘泥于此。
若她心中真的有自己,定然是不會在意的。
東方旭的心不由得暖了幾分。
云姝抬眸看了看他,眼底浮動著幾分擔憂,“不過……”
而她突如其來的話讓東方旭升起一絲希望,如若可以,他真不希望讓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來做太子妃。
只是,云姝并不是要改變主意,“西月應該懂得醫術,殿下要小心,特別是從飲食方面。”
聞言,東方旭此刻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漸漸放大,“此事,你又是從何知曉。”
云姝抿唇,未做解釋,但也將他眼中的流光看在眼里,繼而語氣又變得深沉悠遠,“殿下,云姝此生有必須完成的事情,這將與殿下振興辰國密不可分,而殿下只需要知道,我們共同的敵人,是羿國。只要羿國皇存在一日,我們辰國便永遠都不會有安寧之日。”
此刻的她,身上散發著難以掩飾的威嚴之氣,話語鑿鑿,讓人為之動容。東方旭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實的體驗到了這一點。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看錯了,可是面前云姝的模樣,卻讓他深信且震撼,只不過同時也讓他的心中萌生了更加強烈的疑問。
她,究竟是誰。真的只是昌榮侯府的庶女嗎。
她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謎團,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
最后,東方旭心中卻是下了決定,她是柳云姝,也只是柳云姝,正是因為她身上的謎團,她的果決她的才智,才會深深的吸引著自己。
所以,不論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她就是自己心儀的那名女子。
東方旭立刻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漠高深,“永吉縣主所言極是,本宮自會細細斟酌,走吧,場上的人該是等急了。”
云姝聞言松了口氣,無論如何,自己適才的那一番話,他是聽進去了。
點點頭,云姝不再多言,跟在他身后,在幾道疑惑探究的目光之中保持著距離回到了場地上。
此時,皇后已經尋找了太子許久,在看見他與云姝先后回來時,眼中不免閃過幾分無奈。
方才,皇后已經從辰國皇那里知道了關于太子最重大的決定,只是……就怕太子不答應,到時候所有人在場,西月公主只怕會下不了臺。
屆時,整個辰國說不定都會禍及。
而東方旭遠遠的也看見了皇后那擔憂的目光,在路過她身邊時,一抹深沉的話語傳來,“一切但憑母后做主。”
什么,她沒有聽錯。皇后驚訝的看了自己的太子一眼,是什么讓他改變了主意。
是……永吉縣主嗎。
她不由得將目光投向臺下,而那清雅的女子已經回到了席位上,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
皇后心中雖然震驚,卻不免松了口氣,果然,只有永吉縣主才能改變太子的心意。
如此一來甚好,一切以大局為重。
片刻之后,萬眾矚目的西月公主也回到了場地上,華麗的樂曲聲隨后轉為輕柔喜慶的曲調,也讓在場的人為之一振。
莫不是太子已經選好了太子妃之人選。
此時辰國皇笑意滿面的投以一個眼神,旁邊的大公公立刻打開一卷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月公主德才兼備,與太子乃是天作之合,特封西月公主為辰國太子妃,擇吉日完婚,共創兩國繁榮邦交之路……”
尖細的聲音久久的在場中回蕩著,四周安靜不已。
諸位大臣臉上皆是震驚,而席位上,吳慧蕓顫抖著身子,她只覺得眼前有些黑暗,身子漸漸朝著一旁傾斜而去。
“小姐。”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可是她卻渾身乏力,耳邊一直充斥著適才圣旨里的話,一遍又一遍,讓她頭疼欲裂。
為什么。竟然會是這樣子。她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碎了的聲音。
而在場的所有人,誰都沒有料到,這選妃大會竟然成了羿國西月公主的獨角戲。
在座的眾多小姐紛紛咬牙低下頭來以免失態,有些膽大的,則不甘心的暗中朝臺上的西月投以惡毒的目光。
這樣的狐媚子,怎么有資格做我辰國的太子妃。
只是,縱使她們不甘,君無戲言,此刻西月是太子妃這個事實,已經無人能左右。
次日。
“稟報太后,昨日奴才見太子與永吉縣主二人在御花園之中,神色有異。”眼前跪著一名小公公。
“嗯。”軟榻之上,太后稍稍抬起了眼眸,“如實說來。”
“恕奴才斗膽,昨日殿下突然離開席位,奴才甚是擔心,便緊隨殿下其后,發現了永吉縣主似在御花園中等待殿下。二人神色有異,奴才雖聽不清他們談論的內容,卻看見殿下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奴才隨后稍稍靠近,便聽見永吉縣主與殿下說要以國家為重,奴才甚是擔心殿下,這才向娘娘稟報。”地上的小公公繪聲繪色。
太后眉頭一蹙,揚手屏退面前之人,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悅。
這永吉縣主為何總是陰魂不散。如今羿國西月公主前來,太子妃之人已經確定,而這個永吉縣主留著,對于辰國來說或許是個麻煩。
特別是太子似乎還對她存有私情,這可不是件好事。
區區庶女,又怎有資格母儀天下。不過太后也不是過河拆橋之人,念在她有功,暫且試探一下她是否有那樣的野心,若真是如此,那此人萬萬留不得。
“來人,傳永吉縣主進宮。”
很快,竹院里便來了人,云姝放下手里的藥材,淡淡的看了過去,面前的人她認識,正是太后跟前的紅人虞公公,傳聞此人脾性古怪,宮中所有人都懼怕他,加之他是太后跟前的人,對他更是畢恭畢敬,而此時那虞公公橫眉的模樣,讓人覺得來者不善。
一時間,眾人心中不免疑惑,惟獨云姝,已經平靜的迎了上去。
虞公公個子并不算高,可是身形卻過分的瘦長,一張臉因為削瘦而有些凹陷,眼窩略深,生得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而目光在看向云姝時,充斥著嚴厲且不屑,“太后懿旨,近日偶有不適,特請永吉縣主入宮一趟。”
云姝微微一頓,原本想開口詢問,但是見他一副冷峻的模樣,心想定不是能用銀子打點的人,于是福身接旨,“云姝領旨。”
聞言,虞公公心中不悅,想他堂堂太后跟前的大紅人,宮里宮外誰不客套巴結。偏偏這柳云姝竟是這般不冷不熱的模樣,似是絲毫未將他放在眼里。
隨即,他冷哼一聲,率先離開了竹院。
一旁的春香心中不免擔心,“小姐,這……”
云姝沒有做聲,倒是面色自若的跟在虞公公身后,一個眼神讓眾人安心。
夏荷生怕自家小姐吃虧,匆忙前去稟告老夫人。
“虞公公。”
老夫人心中一驚,太后的行事風格她自是知曉,這突然喚云姝入宮定不會是身子不適這般簡單,但是云姝一向為人謹言慎行,理應沒有得罪過太后才是,一時間,她不由得隱隱擔憂起來,但轉念一想,云姝做事不需要她操心,若太后有意為難,到時候自己再想辦法也不遲。
“姝兒沒有做錯什么,你們不要自亂陣腳。”
馬車之內,云姝輕撫著手邊的藥箱,那模樣似乎絲毫不擔心。
“小姐。”春香在一旁,忍不住有些忐忑。
云姝緩緩看向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小姐,這宮里不是有御醫嗎。太后特地請小姐進宮,春香生怕……”她知道太后與威遠將軍府關系甚密,只擔心又是那威遠老夫人有意刁難。
云姝淡漠的挑窗微微看了下馬車外,眸底浮動一絲清明。
身子不適自然是借口,而不喚御醫反而讓自己進宮,自然是別有深意,而此事可大可小,說不定這針一扎,隨便什么罪名都會下來,當然這也全憑太后有沒有那個心思。
春香見云姝始終沉默,她倒是不好開口了,這段日子以來,威遠將軍府這幾個字已經成為了侯府之中的禁忌。
很快,馬車緩緩停止,主仆二人下了馬車,就看見虞公公已經等候在那兒。
這公公依舊是那幅仇深似海的模樣,挑眉的樣子透著一萬分的不悅,尖細的聲音響起,“永吉縣主,從這兒開始可不允許馬車進入了,縣主就跟在雜家身邊慢慢走進去吧。”
云姝恭敬的點頭,而她卻知道從這里到太后的寢宮需要很長的一段距離。
而接下來的畫面讓春香目瞪口呆,只見前方來了一頂小軟轎,虞公公徑直坐了上去,看都沒看云姝一眼,“起轎。”
這……這不是成心刁難自家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