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琛屢遭打擊,驀然又想起先前在鄭晁面前還倒了滿肚子的苦水,把戚家數落了個遍,一時之間也有些亂方寸:“那我要怎么辦?”
趙起身連踱了幾步,說道:“前陣子蘇士斟倒了,大理寺倒是空出幾個位子來,當中就有正四品的右少卿之位,這個位子合適你。
“你要是太仆寺這邊沒問題,我倒是能幫忙想辦法讓你調出來。”
“調出來?”梁永琛疑惑:“這有用么?”
“趁著他們還沒有十分懷疑你,先避嫌!”趙道。
梁永琛凝眉沉吟,說道:“可三司都是要緊衙門,我直接自太仆寺跳到大理寺,這合適么?你能辦得到么?”
“辦不到也得辦到!”趙眼內閃過一絲戾色,“通敵可是誅三族的大罪!一旦落實,不光是你,整個梁家都得遭殃。
“就算是被疑心上,只要等不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那你們永遠都躲不開朝廷的絞架!
“梁家對我恩重如山,為了梁家,我當然要不遺余力。”
梁永琛聞言方松了口氣,說道:“你有把握就好。梁家是不能倒,你們趙家還得你拉拔著才能官戶中立足,梁家要是倒了,你們也沒有什么好處!”
說完他又道:“那你就趕緊給我去辦,千萬別讓戚家再借機踩踏我!”
趙點點頭,回來取了折扇。轉身半路他瞅了眼門下立著的梁家長隨,出了門來。
戚繚繚跟燕棠他們玩樂到傍晚才回來,因為蘇慎慈沒來,席間有她喜歡吃的早生荔枝,她包了些送到蘇家。
進了門卻見蘇慎慈正呆坐在窗前出神,臉上神情陰黯不定。
她放下荔枝:“你在想什么?”
蘇慎慈被打擾,回神看了眼她,半刻后才起身:“你怎么來了?不是出去玩了么?”
“回來了。”戚繚繚指指荔枝,這一指才又發現桌上已經擺了一籃子,“誰送的?”
她認出來這籃子不是蘇家用的款式。再看看,又說道:“小薇送過來的?”這上面有護國公府的字符。
“哦,是。”蘇慎慈腰抵著桌沿,應了這么一句。
戚繚繚察覺蘇慎慈有些不自然,她走過去盯著她看起來。
蘇慎慈別開臉:“看我做什么?”又道:“用過晚膳不曾?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
戚繚繚看出來她有心事,但是還并不想跟她說實話,便也不勉強她。順眼看了下她桌上幾本賬本,就道:“你如今就忙著看賬本?也不打算再干點別的什么?”
蘇慎慈略茫然。
戚繚繚說到這里也才想起她的婚事還沒譜,又道:“近來也沒有人上門提親?”
怎么覺得這么安靜,她記得前世里她剛及笄,媒人就絡繹不絕地登門了。
“急什么呢?我也才剛十五。”蘇慎慈說。這么說著,面上卻訕訕的。
戚繚繚也沒有往心里去,初初長成的姑娘家,說到婚事幾個能像她這個兩世人一樣沒羞沒臊?
不過她還是說道:“相夫教子雖然是女子本份,但如果婚后只拘泥于家長里短,遲早也會煩膩。
“那會兒見你還帶勁的跟我們學這個學那個,怎么內宅平靜了,所有威脅去除了,反倒像是貪圖安逸起來了?”
蘇慎慈被她這番話說得無地自容。
自蘇士斟那事過后,只剩下個蘇慎云需要防備,這日子已經是她有生以來最為安定舒暢的了,她確實覺得擁有目前的狀態,令她已不想再去追逐別的。
就連去王府里習武,事實上她也并沒有將之當成必須做好的事情來做。
她出了會兒神,抬頭道:“是啊,我也該為將來好好想想了。”
從前心力都放在如何扭轉危機上,現在她應該騰出時間來經營自己的人生了。
相夫教子什么的,她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但如果她抗爭到底的最終結局,依舊只能是困在內宅與宅門里的人明爭暗斗,那她這些年的抗爭事實上也沒有太大意義。
即便是相夫教子,那除去相夫教子之外,她也不該忘記她可以憑自己的能力把日子過得更精彩些。
且,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什么時候嫁人呢?
相信哥哥也不會強制她怎么做的。
這么一想她又略為振奮了些,打開她帶來的紙包道:“我們吃荔枝吧!”
戚繚繚縱是曾與她有過一段共同的靈魂,可現如今又哪里猜得到她心里閃過這么多彎彎繞,總覺得她這癡癡癲癲的是心里有事,但也懶得深究。
總之只要她這輩子逃離掉蕭珩這個坑就成了。
不過說到蕭珩,她似乎又有些日子沒見到他冒頭了?
梁永琛調入大理寺的消息傳到燕棠耳里時是他入職的當天下晌。
傳到戚繚繚耳里時卻已經到了翌日早上。
她正準備往腕上套的金鐲子就停在半空。
要是沒記錯,梁永琛進太仆寺并未有多久,進了太仆寺之后才讓年紀大的妹妹說親給蘇士斟,這才多久,他又跳到大理寺了?
她下意識地對此產生了疑惑。
“怎么進去的?”她問。
“大理寺不是因為沛大哥的爹離職,接著走了幾個人,空出了一些職缺么,正好有個右少卿的位子還沒有人,而趙學士與吏部尚書胡大人又有交情,遂就把這事給辦下來了。”戚子泯告訴她。
戚繚繚微愣:“那趙學士交際廣闊呀。梁永琛才被皇上斥責過沒多久吧,他這么快就替他調了職?”
“人家能從一介寒士做到如今翰林院學士,六科給事的位子,同時成為梁閣老的頂力副手,可不是說說而已。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戚子泯說。
回想起趙那副世故的模樣,戚繚繚覺得倒是也有幾分道理。
“那他為什么要換衙門呢?”她又問。
“這就不清楚了。”戚子泯猛喝了一口茶說。
戚繚繚覺得梁家這邊越發透著玄乎。梁永琛自太仆寺轉調到大理寺,莫非是他真與烏剌人有什么牽連,害怕暴露而趕緊調離以避嫌?
但如果真是如此,梁永琛也不至于光明正大在外與烏剌奸細拋頭露面。
再想想這事又有趙的影子,難不成這里頭又還有別的什么內情?
想了想,她抬步去往正院找靖寧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