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大雪不久,到處都是積雪,其實真要說起來,并不是進山的好時候。
但方菡娘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么掙錢的法子了,只能去山里拼一拼。她沿著記憶里的小路,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里走著,山中樹木大多堆了雪,山風一吹,不少雪洋洋飄下,落了她一頭一身。
方菡娘也不氣餒,她找了根枯枝,劈去多余的分叉,做了根簡易的拐杖,用來探路極方便。
三拐五拐,又爬了個坡,繞了不少路,眼前景色這才豁然開朗起來。
這一處山坳還是從前方長庚在的時候帶著方菡娘來玩過的。
大朵大朵的野紅梅放肆的燦爛著,襯著白雪的底子,美不勝收。野紅梅樹下,還有不少方菡娘能叫得上名字的藥草,半遮半掩在積雪下,露出半片或枯黃或青綠的葉子。
方菡娘在原先小時候也是跟著爺爺奶奶在山區生活,山區生活貧瘠,沒什么樂子,跟著爺爺上山認識了不少草藥,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方菡娘感覺她眼睛里放出的光可以灼化這些積雪!
這這這,這特么都是錢啊!
方菡娘恨不得撲上去好好親一親。
方菡娘深深吸了一口氣,她這具身體小胳膊小腿的,好多紅梅花都摘不到,只得掰扯了一些低的枝干,或者是撿一些地上的落花,小心的放在背簍里。
野紅梅不僅長得好看,還可以泡茶,可以曬干入藥,簡直是色藝俱全。
放好野紅梅,方菡娘又在梅樹下扒拉了半天雪,露出了不少藥草的全貌,果不其然,這里的氣溫跟地勢很適合一些藥草的生長,一蓬一蓬雜亂生長著。
雖然現在是冬天,對于很多藥草來說并不是合適的采摘季節。但方菡娘還是興奮的吹了個口哨,她在這堆草藥中看到了天門冬。
這天門冬可是個好東西,古書《名醫別錄》上記載:“去寒熱,養肌膚,益氣力”。只是她今天來山里只是探探路,看有沒有什么發財的路子,并沒有帶上鐵鍬,雖說按理講這處山谷罕有人來,泥土松軟,但畢竟是冬天,土凍得有些結實了,憑她這小胳膊小腿的,也是頗有心無力,挖不出天門冬可入藥的塊根來。
方菡娘也不惱,樂呵呵的又撿了些落了的野紅梅,采了些野菜,將背簍裝的堪堪壓彎了背,這才一手撐著拐杖,深一腳淺一腳的慢慢下了山。
方進了村口,就看到有個穿著褐色棉襖的小子朝她飛奔過來。
“菡娘菡娘,可算找著你了,”那小子看上去十歲出頭的模樣,戴著頂小帽子,帽檐上還圍了圈黑色的絨毛,看上去又暖和又精神,可想這小子的家人照顧的他很精細,“你快回你家看看去吧,你妹妹跪院子里呢,這天寒地凍的,得多冷啊,跪出毛病來可怎么辦!”
方菡娘一聽就急了,要往家跑,那小子連忙奪過方菡娘背上的背簍,“我先幫你拿著,一會兒送你家去。”
“噯,謝謝。”方菡娘原主記憶里有這個人,是村里平時玩的還算可以的小伙伴,叫成正材的,為人也算老實。方菡娘擔心小妹,也不跟他廢話,扔了拐杖就直接往家里跑。
氣喘吁吁跑到家里時,方菡娘感覺自己的心肝肺都快跳出喉嚨眼了。
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營養不夠,導致體能有些跟不上。
方菡娘一眼就看到跪在院子正中間的方芝娘,小小的孩童背對著她,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瘦弱的身形搖搖晃晃,明顯快堅持不住了。淮哥兒的聲音從堂屋傳來,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奶奶,你就饒了二姐吧。求你了奶奶!”
“芝娘!”方菡娘怒吼,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把妹妹從地上撈起來抱住。
方芝娘見是大姐,身體一松,畢竟年齡還小,哭的委屈極了:“大姐……”
方菡娘原本疲累的身體里只覺得生出了無窮的怒氣。
這到底是怎么樣的親人,非得把這一家子小孩都磋磨至死才罷休嗎?!
“呦。菡丫頭回來了啊。”門簾一掀,方田氏似嘲似諷的話跟蛇一般鉆進了耳朵里,一個小小的人影喊著“大姐”飛快的從堂屋跑了出來,正是哭的滿臉都是淚水鼻涕的方明淮。
方田氏手上抄了個暖手,看著院子里抱作一團的姐弟三人,只覺得心中爽快無比,搶在方菡娘開口前發了話:“你也別覺得我這個當奶奶的又虐待你們幾個小的。你得先問問,芝丫頭她干了什么。”
話音未落,大房的門簾也掀起來了,小田氏愁眉苦臉的一手撩著簾子,一手捶著腰:“唉我說菡丫頭,這芝丫頭也太毛手毛腳了些,刷你們二房的幾個碗,小心些也就罷了……竟把我們家里的碗都碰碎了。大伯嬸剛才收拾了半天,手都劃破了幾道。”
她舉起捶腰的手,給方菡娘看她手上幾處包好的地方。
“大姐,我不是故意的……”方芝娘小小的臉上煞白一片,聲音已經哭得有些沙啞,“我在水池邊洗碗,不知道誰推了我一把……”
方菡娘一把抓住方芝娘下意識藏起來的手上,血漬斑斑,竟也是劃了不少口子。
方菡娘挺直了腰板,她的眼里仿佛有怒火在燃燒。
“怎么,打碎我家的碗,我這當奶奶的還不能教訓下了?咱們農家都是勤儉節省,芝丫頭這一下子打碎了那么多碗,任誰說出去也不會有半分話頭。”方田氏冷笑一聲,冷眼看著方菡娘姐弟三人。
“你們這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就芝丫頭這么一弄,打碎了多少錢啊……”小田氏一臉為難的看著方菡娘。
“多少錢!”方菡娘冷著臉,盯著方田氏,“我把碗賠給你們。”
方田氏壓了壓彎起來的嘴角:“家里的碗可不少,這全打碎了也沒地吃飯,又要去縣里買,來來回回又是人工又是車馬費的,最少一兩銀子。”
方菡娘來回看著方田氏跟小田氏那兩張快要藏不住笑的臉,滔天的怒意最后化成了明媚的笑:“一兩銀子是嗎?做夢!”
方田氏跟小田氏瞬間變臉。
方菡娘摟緊了弟妹,看著幾丈外的所謂親人:“一個碗,也不過五文錢罷?家里爺爺奶奶,大伯大伯嬸,小叔,小姑姑,再加上明江堂哥,艾娘堂姐,明洪堂弟,沒旁人了罷?總共四十五文錢,加上人工費車馬費,滿打滿算七十文錢頂天!奶奶張口就要一兩銀子,讓人家知道了,還以為咱家的碗鑲銀邊的呢!”
方田氏跟小田氏驚呆了,她們還沒算出總共要多少錢呢,就這么一小會的功夫,這個死丫頭就把錢算出來了?不會是誑她們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