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人準備回村了,正商量著去租一輛板車過來,陳禮清微微一笑,提議道:“板車實有些簡陋,方姑娘身體又不宜顛簸,即便多鋪幾層棉被,也非萬全之策。我家中倒有幾架寬松舒適些的馬車,不如送幾位回去?”
方香玉的眼睛亮了亮,情意綿綿的看著陳禮清,聲音柔的能滴出水來:“那就麻煩陳少爺了。”
陳禮清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方菡娘,心道,一點都不麻煩,但能去菡娘家看一眼,怎樣都甘愿的。
方菡娘苦哈哈的看向陳禮芳,陳禮芳卻跟她哥想到一塊兒去了,都想去菡娘家看一看,因此倒覺得自家大哥英明的很,笑瞇瞇的拉著方菡娘的手:“菡娘,不若今天中午我便在你家用飯吧?”
陳禮清看著自家妹子的手里握住的那只柔夷,只恨不得自己的手長在妹子身上,又聽聞妹子說想在菡娘家用餐,當即精神一震,心里有了計較。
后面方田氏笑著要留陳禮清在家中用飯以表謝意的時候,陳禮清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喜的方田氏更是合不攏嘴。
方香玉便倚在方田氏身上,心里又糾結又得意。
糾結的自然是她已懷了昌哥的孩子,實在是不能回應陳少爺的這份厚愛。但糾結之外,更多的是得意,得意如陳禮清這般的英俊小郎君也抵不住她的方香玉的魅力。
陳禮清陪陳禮芳出來買東西,共帶了兩輛馬車。送方家人回去時,因著陳禮芳實在不想跟方家人擠到一塊,索性拉了方菡娘單獨占了一輛,陳禮清倒是也想跟過來,卻被方田氏拉住糾纏不放。
陳禮清心中苦不堪言。
陳家這馬車極為舒適,方香玉下車時,容光煥發,絲毫看不出半分長途跋涉的模樣。
一家人聲勢浩大的進了院子。
陳禮清卻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心上人攜了他妹子的手,下車后,拐了個彎,去了院子后面!
陳禮清脫口而出:“她不在這住?”
“什么?”方田氏微微一愣,想起這陳小少爺的妹子跟著方菡娘去了二房,皺了皺眉,頗有些厭惡的解釋道,“陳少爺見笑了。我那孫女是個白眼狼,早早的就求著我們分了家出去,現在二房單著住。陳家小姐怕是不知道這點,被她拐到二房去了。”在陳禮清面前,方田氏有意避開了對方菡娘的辱罵,她可不想因為那個小賤人給陳少爺留下什么壞印象。
轟隆隆!
這對陳禮清來說簡直晴天霹靂!
他們竟是不在一起住的?!
然而陳禮清向來不愿在人前失態,他強笑著陪著方田氏進了屋,一路上都心不在焉。
方田氏卻興奮的很,自家閨女肚子里懷了大戶人家的長孫,又有大戶人家的小公子來家中做客,正好給寶貝孫女艾娘牽媒搭橋,簡直雙喜臨門。
這日子總算順暢了些。方田氏不禁幾分得意,想到過些日子寶貝大孫子再中了秀才,那她真是要揚眉吐氣了。
方田氏不由得一迭聲催小田氏:“家里來了客人,快讓艾娘出來見個客。”又趁陳禮清不注意,細細小聲叮囑,“……這是縣里大戶人家的少爺,你讓艾娘打扮的漂亮些,懂我的意思嗎?”
小田氏只覺得心砰砰直跳,她看了一眼俊俏的陳禮清,那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氣派,這,這要是成了她家女婿……那大兒子得多多少助力啊?
小田氏面帶喜色,迫不及待的掀簾出去,去了大房喊方艾娘。
方香玉倚在塌上,嬌滴滴的說:“陳少爺,我身體不適,怠慢了。”
方香玉那視線讓陳禮清著實有些不舒服。可陳禮清想著這女子怎么說肚子里也懷著他呂大哥的孩子,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忙低下頭避過方香玉的視線:“哪里哪里,身子要緊。”算了算這還是呂大哥的第一個孩子,哎,金貴著呢。
方香玉見他都不敢與自己的視線相對,心里越發得意。
陳禮清如坐針氈,心里想著妹子現下應該坐到了心上人的屋子里,兩人現在說不定正喝著茶聊著天,菡娘那小酒窩笑起來可真好看……陳禮清這般想著,心里就跟有貓爪子在撓一樣,又癢又難受。
此時陳禮芳確實在同方菡娘笑著,她這個顏控,一手摟著方芝娘,一手摟著方明淮,面前站著方菡娘,這陣容,讓陳禮芳覺得自己今天圓滿了。
她愛的跟什么似的,喟嘆一聲:“可見上天還是有心要補償你的,你這兩個弟弟妹妹,實在是太招人喜歡。上次見面,我那眼珠子就黏你身上了,這次一見,你的弟弟妹妹也同你生得一般好樣貌。”
方芝娘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看著這個一見面就抱著她不放的陌生姐姐。淮哥兒要大方的多,他還調整了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的靠在這個陌生姐姐身上。
陳禮芳這話方菡娘深以為然,給陳禮芳端了杯干梅花花瓣泡的茶:“……莊戶人家,沒什么好茶,你且將就著喝。”
那茶杯是粗釉的,一杯清茶上面浮著片野紅梅花瓣,看上去竟也十分雅致。這還是近日方菡娘剛添的茶杯,今日這還是第一回拿出來待客。
陳禮芳見著這野紅梅花瓣,驀的就想起一樁事來:“……說來也巧,那梅花皂形狀跟你上次買的那梅花小罐形狀差不多。”
梅花皂一事實是干系甚大,方菡娘雖覺得跟陳禮芳在一起處的還算不錯,但也沒到了將這事和盤托出的份景。方菡娘只含糊道:“你也知我跟縣令夫人有幾分淵源,那事便是縣令夫人有心幫襯一下我家,托我去買的。”
陳禮芳大感興趣:“這么說來,那梅花皂果然是用那梅花小罐當的模具?”
方菡娘有些猶豫,還是點了點頭:“大概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陳禮芳現下里對梅花皂有種狂熱的追捧情節,見梅花皂竟是用自己家的瓷器當的模具,頓時與有榮焉的激動不已:“我要回去告訴阿娘,梅花皂竟是用我家鋪子上的模具做的。”
方菡娘一聽有些無奈,連忙拉住陳禮芳,苦笑道:“我的大小姐哎,這事你現在可千萬別跟別人提起。縣令夫人不想把我牽扯進去呢。”
陳禮芳想了想,菡娘家境貧寒,若有人得知她跟縣令夫人這份淵源,沒準會天天上門糾纏討要梅花皂,確實煩人的很。她若告訴她娘,她娘天天跟那么多夫人應酬,又是個愛顯擺的性子,沒準嘴上沒把住,這話溜了出去,恐怕菡娘此后就不得閑了。
作為朋友,她要講義氣!陳禮芳重重的點點頭:“好,這事我保證誰也不告訴!”
方菡娘說了謊,心下生了幾分歉意,把茶杯塞到陳禮芳手里:“喝口茶吧,梅花皂現在還沒完全打開市場,等過些日子穩定了,你說也沒什么了。”到時候一定給你補份禮。方菡娘在心底默默道。
靠梅花皂發家致富這事是藏不住的,但畢竟方菡娘謹慎了些,覺得初期還是不要太招搖的好。她這弱女帶著倆弟弟妹妹的,一旦有了什么意外,她是再追悔都莫及的。
一切還是要等手工皂的銷售穩定下來再說。
方菡娘心底嘆了口氣。
對陳禮芳心生歉意的方菡娘,特特下了廚。
陳禮芳這個在家從來不下廚的千金小姐,也好奇的站在灶臺邊上盯著方菡娘看。
她覺得美人就是美人,連在滿是油煙的灶臺前炒個菜,都那么好看。
只是在陳禮芳打翻了一罐粗鹽,又打碎了幾個雞蛋之后,被方菡娘無情的趕進了屋。
陳禮芳苦哈哈的逗孩子去了。
她實在喜愛方芝娘方明淮這兩個金童玉女般的小團子,從隨身帶著的錢袋里掏出兩顆珍珠便要給兩個孩子:“拿去玩吧。”
圓潤潤的珠子在窗臺映進來的日光中,閃閃發光,煞是好看。方芝娘跟方明淮都喜歡的緊,然而兩個孩子卻是被教的極好,不肯伸手拿。
方芝娘脆聲道:“大姐姐,我大姐說了,不能要別人的東西。”
陳禮芳嘟起嘴,指了指自己:“我這么可親的大姐姐能算別人嗎?我一見你們倆就特別喜歡,上次因著初識,后頭又逛了許久的街,也忘了給你們送份禮,你們倆要是不要,大姐姐我會很傷心的。”
方芝娘便十分猶豫。
方明淮索性接過來,噔噔跑到屋外,問了灶臺邊的大姐,得到大姐允許后,回來露出個燦爛的笑:“謝謝芳姐姐,大姐說可以收下。”
方芝娘便也接過一顆珍珠來,甜甜道:“謝謝大姐姐,這珠珠很漂亮,芝娘很喜歡。”
陳禮芳高興的不得了,簡直想唱歌,還想跳舞。
不僅因為眼前這倆娃娃實在太可愛了,還因為方菡娘明顯這是已經把她當朋友了。
方菡娘手腳麻利的很,陳禮芳在屋里逗孩子的功夫,已經收拾出來了中午的飯。臘肉炒白崧,涼拌竹筍,辣子雞丁,再加上個丸子粉條湯,四個菜一上桌,陳禮芳就迫不及待的下了筷子。
方夾了一筷子入口,陳禮芳激動的差點哭出來:“菡娘,你生的好,做飯還這么好吃,我好想把你娶回家。我為什么不是個男人?”
方菡娘鎮定的吃飯:“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時常想娶了我自己。”
陳禮芳:“……”
小孩子還不懂嫁娶的意思,但方明淮知道,要是他大姐嫁了人,就不能跟他們住在一起了。方明淮緊張的護住大姐:“芳姐姐,我大姐不嫁人。”
陳禮芳噗嗤笑了出來。
方菡娘也笑了起來。
方芝娘雖然不明所以,但見兩個姐姐都笑了,情不自禁也跟著微微笑了起來。
方明淮不知為何三個姐姐都在笑,他一臉迷茫了會,也莫名其妙的跟著姐姐們笑了起來。
一片融融。
二房那邊氣氛正好,正院這里卻是場面十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