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正才不知哪里得了消息,也挑了個時間過來送方菡娘。
他望著方菡娘的眼神惆悵的很,心里翻來覆去想著一句話,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成正才想挽留方菡娘,想說讓她留下來,等他功成名就了,他會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她過門。然而他躊躇再三,終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方菡娘沒讀懂成正才心里的悵惘,她笑呵呵的送了成正才一套毛筆,祝他在科考路上能蟾宮折桂。
成正才苦澀一笑,收下了方菡娘的祝福。
方菡娘忙完了家中這一遭事,又去菡芝皂業那邊安排了一下后續的工作,點了幾個掌柜,每季度去匯報一下工作。
忙完這些,她又領著弟弟妹妹去了縣令夫人那里。
縣令夫人早就得了這消息,拉著方菡娘的手傷神的很,可她知道,她無法阻止人家一家團聚。
方菡娘這些日子來一個小姑娘撐起這么份家業,甚是不易。
“我雖然不是你家長輩,看著你從十歲長成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今兒這么一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一面。”縣令夫人眼角濕了,她拿著手帕擦了擦眼角,“你得了空,就給我寫幾封信。若有機會,記得回來看看薛姨。”
方菡娘也是感念這些年縣令夫人對她的照顧,一一應了。
她猶豫再三,還是將心里想法告訴了方菡娘,“菡娘,你是知道我的,我向來喜愛你,家中也沒有閨女,向來把你跟芝娘當自家閨女看的……你看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大兒子,你可愿嫁他?”
雖說這話跟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講,稍有些驚世駭俗了些,但縣令夫人知方菡娘家中情況特殊,她又絕非一般小姑娘,這種大事,即便她爹現在回來了,若她不點頭,也是無法做她的主的。
方菡娘心里有些窘然,她還真沒考慮過嫁人的事。更何況縣令夫人的大兒子年齡大了,很少往內宅來,她也不過就見了一兩次,如何就能許了終身大事?
一旁的方芝娘方明淮聽了也有些驚悚,他們終于意識到,大姐似乎到了可以說人家的年齡了?
方菡娘起身,尷尬的跟縣令夫人道:“薛姨,這種事……我還小,不考慮這些。”她心里是有些感動的,畢竟在這個看中門當戶對的年代,尤其是家中承重的長子,縣令夫人能開了這個口,可見對她的厚愛了。
縣令夫人便知方菡娘的意思了。雖然人家沒看上自家兒子,但她也不惱。她笑著拍了拍方菡娘的手背:“是我心急了。估計你們父女剛團聚,你爹也會留你幾年,然若是開始替你說人家了,你別忘了寫信通知薛姨一聲。”
方菡娘紅著臉也應下了。
她實在不知道說些什么,十三歲,擱現代這歲數她還是個蘿莉,在古代就可以說人家了。也著實是讓人無語的很。
方芝娘方明淮跟雙胞胎哥倆又是一番依依不舍,他們年歲都差不多,向來玩的很好。蔡人豪跟弟弟蔡人杰嘀嘀咕咕半天,回屋拿了他們心愛的一套小瓷狗送給方芝娘方明淮。
這套小瓷狗形態不一,或嬉戲,或撲蝶,或瞌睡,或撒嬌,栩栩如生,向來是蔡人豪蔡人杰哥倆的寶貝,這次拿出來贈給方芝娘方明淮,可見他倆對方芝娘他們的不舍之情了。
方明淮拍了拍小胸脯:“人豪哥哥人杰哥哥你們放心,等我去了云城,也買些當地的好玩物件托人給你們送過來。”
從縣令家用過飯出來,方菡娘又領著方芝娘方明淮去了陳府。
她同陳禮芳朋友一場,怎么也要道別的。
同齡的姑娘紛紛定親,陳夫人心里越發不得勁,拘的陳禮芳越發嚴了。她想出門都不得空,方菡娘便干脆過府來跟她道別。
進了陳府,姐弟三人又在花廳坐了半刻,陳禮芳才一臉焦急之色的大步邁了過來,身后緊緊跟著的肖婆子三角眼都吊了起來:“小姐,誰家閨秀像你這般走路的!禁步都要飛起來了!恕老奴僭越,小姐你合該再練一下午閨步!”
陳禮芳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嬤嬤,你一會兒再嘮叨行不行?”
方菡娘見陳禮芳急了,連忙迎上去,拉著肖婆子的手笑道:“嬤嬤,不日我便要走了,寬松一會兒吧,讓我們倆敘個舊。”
袖子下滑,擋住了手。肖婆子摸了摸方菡娘不動聲色的塞到她手里的東西,好家伙,竟然是張薄薄的紙,想來是銀票了,這少說也有五兩銀子!
肖婆子滿意非常,這方家姑娘出手大方的很,她也很愿意看在銀子的份上給她行個無傷大雅的方便。
肖婆子便笑了,只是她向來嚴厲,即便是帶笑,面容也是僵硬的很:“既然是道別,老奴也并非不近人情。”說著,她看了陳禮芳一眼,退到了門外。
陳禮芳呼了一口氣,明顯放松很多。
她抓住方菡娘的手,眼睛都紅了:“菡娘,我收到你托人帶的話了。你爹爹回來我很替你開心,可是,可是你這一走,我們再見可就難了。”
這世道對女子苛刻頗多,嫁人后要操持一大家子的事宜,再加上這古代交通工具落后,下次再見,確實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方菡娘心中也是有些惆悵,但她向來是個往前看的,柔聲安慰道:“我們可以通信,總會有再見的時候。”
陳禮芳抽泣了幾聲,抓著方菡娘的手不放。
她向來是個看臉的,然而跟方菡娘交好也不全然是因為臉,像方菡娘這般脾性的人,她覺得在縣令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方菡娘給弟弟妹妹使了個眼色,方芝娘方明淮紛紛得令上陣,去哄陳禮芳。
方芝娘拿著手帕,替陳禮芳輕輕的拭去了眼淚。
方明淮懂事道:“芳姐姐,不然以后我娶了你吧,這樣你就能經常見到我大姐了。”
陳禮芳一下子就被人小鬼大的方明淮給逗樂了,這個小家伙真會哄人,他倆差著那么多歲呢,他也真能說得出口。
陳禮芳眼上還有淚痕,嘴上嗔道:“淮哥兒,我要真等你能娶我那天,那都成老姑娘了……”她這般說著,心里突然靈機一閃,她沒法嫁淮哥兒,但菡娘卻是可以嫁給她哥哥啊?
這樣的話,她不就可以天天見著菡娘了嗎?
這般想著,不知是不是兄妹的心有靈犀,陳禮芳一抬頭就見著她家大哥陳禮清喘著粗氣從外面沖了進來。
因著彼此都不是小孩子了,方菡娘這幾年即便來陳府,見陳禮清的次數也并不是很多。陳禮清的臉褪去了三年前少年的稚嫩,逐漸有了幾分青年的硬朗。
陳禮清額頭微汗,鼻頭微紅,手上還拎著馬鞭,似是剛從外面打馬回來,步履匆匆的樣子,急切的很。
他見著方菡娘,有些沖動的往前邁了一步。
方菡娘下意識的倒退一步,手扶在了身后的梨木茶幾上。
陳禮清意識到自己魯莽了,眼角余光瞥到一旁方芝娘方明淮他們懵懂不解的看著他,陳禮清臉有些發紅。
然而他還是鼓起勇氣看向眼前的姑娘。
眼前的姑娘已經有了少女的模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澄碧澄碧,仿佛天幕下的遠山湖,看的整個人都想沉浸其中。
“菡娘,我……”陳禮清張了張嘴,有些口干舌燥。
他想對少女一訴衷腸,話到嘴邊,想起周圍還有幾個小的在看著,立即咽了回去。
陳禮芳見哥哥這樣子,哪里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一手摟著方芝娘一手摟著方明淮:“咱們去那邊說話,姐姐有些話想單獨跟你們倆說”
聽著妹妹意有所指的話,陳禮清臉上覆上了一層紅暈。
但他知道,他必須把心思說出口,不然可能以后再也沒有機會了。
“菡娘,我,我自打見你第一面就中意你了……”陳禮清結結巴巴的,終于鼓足了勇氣把話說出了口,看著方菡娘那張清秀絕麗的小臉變得錯愕,他心里如釋重負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失落。
果然,她心中從未有過自己,所以才這般吃驚吧。
話說出了口,陳禮清膽子就大了許多,他索性一股腦倒了出來:“菡娘,我……你,你是怎么想的?你若心里也有我,我,我愿意立馬去向你爹求親……”
方菡娘震驚了。
怎么她要走了,這一個兩個的就都想把她娶回去了?
她結結巴巴道:“我,我年齡還小,不考慮成親之事。”她怕陳禮清誤會,連忙又補上一句,“我向來把你當哥哥,并沒有男女之意。”
這答案雖然早有意料,但聽到的時候,陳禮清還是覺得心痛難忍。
他對著方菡娘勉強的笑了笑:“是我唐突了……”
方菡娘不知道怎樣勸說陳禮清才好。
在現代時,雖然活了二十多歲,但她平日里是個女強人,一心只想著工作跟進修,從未談過戀愛,也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別人。雖然曾經也看過不少毒雞湯愛情文,平日里也伶牙俐齒的很,但事情到了她身上,她反而有些笨嘴拙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