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聽了,也只能這般,將信將疑的繼續躺下了。
焦氏坐在大廳里,心有余悸的摸著肚子,心里五味陳雜。
她想起之前有次在馬車里,也是方菡娘這般撲在她身下,救了她一次。
焦氏不是不知道,方菡娘那姑娘,對自己不過就是面子情,往日里看她的眼神,更是客套疏離的很。救她,不過是因著她肚子里的孩子。
焦氏有些坐不住了,但前頭上座那邊坐著的那個男人氣場著實太厲害,焦氏有些不太敢動。
不僅僅是焦氏,屋里其他人,也是不敢動的很。
姬謹行不說話,只是漠然的看著屋里這些人。
一直隱在暗處的青禾嘆了口氣,他覺得主子自從遇到了方菡娘之后,情緒有了越來越多的變化,這也是件好事。
正好鄭校尉也從內室匆匆出來,朝著姬謹行行了個禮,苦笑道:“御下不嚴,讓主子見笑了。”
姬謹行淡淡道:“鄭校尉看著處理吧。”
這就是要鄭校尉給一個交代的意思了。
鄭校尉明白的很,立即雷厲風行的下了令,問清事情后,臉黑成了鍋底。
方才打斗的那些個下人,個個拖出去打三十板子。
尤其是挑事的那個丫鬟,五十板子。
連尤家的吳婆子都沒能幸免,她還想叫些什么,直接被幾個軍士拿抹布塞了嘴,給拖走了。
錢四夫人腿都抖成了糠篩,她顫巍巍道:“鄭,鄭校尉,我家下人,你你你,怎么能這樣?”
鄭校尉渾圓的眼一瞪,面容可怖的瞪著錢四夫人:“在我家鬧事,就要按照我家規矩來,怎么著!”
錢四夫人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差點癱在地上。
鄭校尉處理完,又詢問似的看向姬謹行,似是在問他這般處理可還滿意。
姬謹行沒有說話,冷著臉走了。
姬謹行這么一走,屋子里氛圍一下子輕快了不少。
鄭春陽去內室看了王氏,見他娘沒什么大礙,又心里惦記著外面的事,連忙出來。
他是認識錢四夫人的,見這般連忙上前扶住錢四夫人,殷勤的扶到椅子上,還倒了杯水過去:“錢四夫人喝點水緩緩。”又不滿的朝他爹道,“爹,刁奴鬧事,跟錢四夫人又沒關系,你朝她吼什么吼。”
鄭校尉差點被鄭春陽氣了個倒仰,眼下他娘還在屋里躺著呢,這不孝子還護著別人?
錢四夫人見鄭春陽這般,想起鄭春陽對尤子倩的癡心,眼下心思又活絡了幾分。
事情鬧的這么大,這可能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錢四夫人心一橫,對鄭春陽道:“賢侄,你可知我這次來是為了什么?”
鄭春陽搖了搖頭,反而問道:“子倩這幾天還好吧?”
錢四夫人心里更有底了,連忙換上一副悲苦的表情道:“賢侄啊,子倩這幾日吃不下睡不著,直嚷著想去死啊。”
鄭春陽心里一驚,急忙問:“怎么就成了這樣子?”
錢四夫人心中暗喜,面上卻依舊是凄苦的樣子:“還不是為著近來多了不少閑言碎語……說是她跟外男在外孤男寡女處了一夜,早就不是……”
話說一半,似是難以啟齒的搖了搖頭。
鄭春陽急得臉紅脖子粗:“是哪個王八蛋胡說八道,我同子倩清清白白,要是讓我知道誰這樣污蔑子倩的清譽,我非得揍死他。”
鄭校尉大喝:“你個臭小子,你要揍死誰?!”
鄭春陽縮了縮脖子,沒敢跟他爹犟,還是一臉擔憂的同錢四夫人道:“錢四夫人,你可要多多開解一下子倩……”
錢四夫人見鄭春陽膩膩歪歪的就是不提要娶尤子倩的事,也有點著急了,心一橫,直接問道:“如今她因著你,名聲毀的都差不多了,你可愿意娶她?”
“啊?”鄭春陽呆愣住了。
鄭校尉見這尤家的錢四夫人就跟牛皮糖一樣,要賴上他家,差點氣得想拎著拳頭去打死那個孽子,正在此時,大夫終于匆匆來了。
大夫先給醒了的王氏把了把脈,因著情緒波動太大,動了胎氣,他三下五除二開好了藥,囑咐王氏多加休息。
然后又去了側廳跟內室中間連著的那小廳,被砸了一下又被燙到的方菡娘正趴在那邊的塌上。
因著怕衣服跟燙傷的地方黏連,方才姬謹行出去之后,方芝娘跟茉莉兩個人把方菡娘濕了的衣服給褪去了。
方明淮怎么說也是個半大小子了,又害羞又避嫌的出去還囑咐丫鬟搬來個屏風擋著。
方菡娘趴在床上,露著后背,方才被砸到的地方已經青紫了一塊,燙傷倒是不嚴重,只是有些紅腫,沒有起泡破皮。
就是手腕扭傷了,筋扭到了有些麻煩。
大夫開了些活血化瘀的藥膏,說是一天涂個兩次,后背砸傷,手腕扭傷都可以用,又開了些湯藥讓內服,囑咐了多多休息,也就沒別的吩咐了。
看起來應該不是什么大問題。
方芝娘焦嫣容都松了一口氣。
焦嫣容更是紅腫著眼:“大姐,謝謝你救了我娘,讓你受罪了。”
方菡娘對焦氏沒什么好感,自然不是圣母的去救她。但是不管怎么說,焦氏肚子里的,卻是方長庚的孩子,也是她的親人。
方菡娘趴在床上,雖然身上還有些疼痛,但卻是笑得有些沒心沒肺,甚至還在打趣自個:“沒事,我合該姿勢再瀟灑些的,方才那般餓虎撲食般,實在有些挫。”
方芝娘心疼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她懂事的帶著丫鬟去抓藥,準備煎好端給她大姐喝。
經過走廊到了花園那邊,方芝娘卻見著不遠處,前幾日剛見過的那個好看的大哥哥,攔住了方才的郎中,一臉冰霜:“……她可有事?”
郎中有些摸不著頭腦,又實在被眼前這位的氣勢給駭的有些怕:“您,您是說哪位?病人有兩位,一位懷孕的王夫人,一位是被砸到燙到的小姑娘。”
“那位姑娘。”姬謹行頓了下,才回道。
郎中連忙打起精神回道:“那位姑娘傷勢不算重……好在那水不熱,燙得只是有些紅腫,不然就不好辦了。背后的淤青用藥膏大力揉搓開即可。就是手腕的扭傷,得細細養著,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
姬謹行微微皺了皺眉。
郎中膽顫心驚的問道:“公子可還有事?無事我就先回去了?……”
姬謹行不置可否。
郎中腳底抹油般溜了。
姬謹行往方芝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芝娘被嚇了一跳,雖然不是故意偷聽的,卻有種被抓包的心虛。
方芝娘紅著臉朝著姬謹行做了個福禮。
姬謹行微微頷首,沒說什么,轉身走了。
方芝娘這才松了一口氣,不敢多待,匆匆帶著丫鬟去藥房抓了藥。
因著武官府上經常遇到跌打損傷的事,相干藥物倒是備的齊全,方芝娘找人配好了藥,自去廚房煎熬了。
再說側廳里,錢四夫人沒有等到鄭春陽的回話,就被大夫的到來給岔開了。
她不甘心的很,想追著問個回話,鄭校尉卻高聲吩咐人“送客”!
錢四夫人連著那被打的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吳婆子,趕出了門外。
錢四夫人又氣又羞又惱,這輩子她還沒受過這種屈辱。
但吳婆子的傷又不能不管,她拉著臉,讓車夫直接掉頭去了藥鋪。
方長庚坐在正院里,等的有點心焦。
他正跟鄭校尉暢快的喝酒聊天,突然就來了位公子,生得極好,鄭校尉對他畢恭畢敬的很,他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知道,這是位不能惹的大人物。
結果三人還沒說幾句話,后院就來了丫鬟傳話說王夫人暈倒了。
鄭校尉匆匆去了后院。
別人家的內宅,他這個外男也不好過去,方長庚正想著同那位俊美的公子一起等鄭校尉回來,就見著那位俊美的公子二話不說,面無表情的也跟著鄭校尉去了后宅。
……好吧,可能是上級對下級的關系吧。
方長庚心底這般自己解釋著。
結果一等,就是好久。
好半晌才等來個丫鬟傳話,他一看,就有些驚,這不是他夫人身邊的琥珀嗎?
琥珀匆匆的把事情前因后果跟方長庚說了一遍。
方長庚聽到方菡娘為救焦氏,受了傷時,霍然起身,臉都變了色。
雖然聽到琥珀一再解釋,大夫看過了說無大礙,方長庚還是有些心焦,但又不好就這么直直闖進人家后宅去。
再后來,鄭校尉親自過來了,一臉愧疚的跟方長庚好一通道歉。
畢竟主家請客人上門,卻生出了這么大的波瀾,還讓客人受傷了。鄭校尉想想都覺得臉上臊的慌。
方長庚心里記掛著閨女,還是同鄭校尉說了一聲,一起去了內宅。
這事出有因,鄭校尉也沒拒絕,領著方長庚就去了內宅。
內院里,方菡娘由丫鬟幫著涂好了藥膏,又皺眉喝了湯藥,換了一身衣服,已經準備走了,見著她爹方長庚過來,也是挺驚訝。
方長庚緊張的上下打量了閨女好久,見她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精神頭倒是還好,心終于稍稍放下了些。
焦氏在一旁看著,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若往常她見著方長庚這般關懷阮氏的兒女,心里早就抓心撓肺的不舒服了。
可是眼下,方菡娘畢竟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受了這么一番罪……
焦氏心底暗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