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禮芳又依依不舍的站在窗邊看了半天,直到成正材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拐角處,這才意猶未盡的轉過身,趴在桌子上,手支著下巴,就見著方菡娘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傻笑。
她奇怪的問道:“你在想什么,笑成這樣?”她頓了頓,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看上去有點蠢。這樣有點糟蹋你的美貌啊。”
“……”方菡娘微微斂了一下笑,輕松道,“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
她想通了,她心中是有姬謹行的,前方有障礙,那她就把邁過去!
不管結果如何,若是她不為這份感情做些什么,那她可真就是太慫了!
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方菡娘微微而笑,希望她醒悟的不算太晚。
陳禮芳點了點頭,她也沒多問,臉上突然浮起了一層薄暈,她有些扭捏道:“正材跟你一個村子的,你同我講講他的事吧?”
方菡娘感嘆道:“看來你是動真格的了。”
陳禮芳把方菡娘當好朋友,她向來又是個直爽性子,也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她紅著臉點了點頭,聲如蚊蚋:“我覺得他人很好……不管怎么說,先了解一下總沒有壞處。”
方菡娘便跟她講了講成正材的一些事情,陳禮芳聽得分外認真,不時的點頭。
方菡娘想起一樁事,笑道:“小時候,我們村有個小伙伴也是挺喜歡正材的。”
陳禮芳一下子就豎起了耳朵,一副警覺的模樣:“誰?漂亮嗎?正材喜歡她嗎?”
方菡娘笑道:“她是我們村里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因著小時候臉上多多少少總會有點嬰兒肥么,她家里又是做屠宰生意賣肉的,自然吃的比平常人好一些,臉上便稍微圓潤了點。別人總喊她錢胖丫,只有正材,同她玩時總會認真喊她名字……大丫小時候總是喊著要嫁給正材的。”
陳禮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方才談了那么多,她竟然忘了問方菡娘,成正材定親沒有。
“那,后,后來呢?”陳禮芳結結巴巴的問,心里十分忐忑不安,又隱約有幾分自豪,覺得成正材果然是表里如一的好男人。
方菡娘看了她一眼,笑道:“后來大丫家里給她說了戶賣糧油的人家的小兒子,那家沒有女兒,聽說大丫嫁過去以后在婆家十分受寵呢。”
陳禮芳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想起一事,心里突然又提了起來,“啊,菡娘,正材他,他定親了沒有?”
方菡娘笑道:“倒是沒有定親。聽過村里人提過幾句,說正材要考上功名后再考慮成家的事情。”
陳禮芳心里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她樂得連連點頭:“這樣才好,這樣才好。”
突然,門被人撞開了。
陳夫人氣勢洶洶的帶著不少婆子丫鬟,站在門外。
她一見陳禮芳果然在這里,眉毛都氣得豎了起來:“你個逆女!要氣死我嗎!”
陳禮芳有些懵,不知道怎么就被她娘找了過來:“娘……”
陳夫人怒道:“你別叫我!我沒有你這種不知禮數亂來的女兒!”
陳禮芳慌亂了,連忙過去拉住陳夫人的袖子,哀求道:“娘……”
陳夫人氣得一抽袖子,陳禮芳踉蹌幾步,方菡娘連忙上前扶住她。
陳夫人看向方菡娘,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好一個方菡娘!手段真是了得!勾得我兒子失了魂不說,連我女兒也逃不過你手掌心,寧可偷溜出府,也要來見你!”
方菡娘聽陳夫人這話,心里反而微微松了口氣。
聽陳夫人這口音,似是剛到,并沒有聽到成正材的事情,只是在生氣陳禮芳偷偷跑出來。
那問題還不算大。
方菡娘給陳禮芳使了個眼色。
陳禮芳原本也以為陳夫人是撞破了她對成正材的小心思,眼下見她娘雖然震怒,可話里的意思是怪她偷跑出來,她也微微放下了心。
吊銷眼的肖婆子站了出來,尖聲道:“小姐,老奴才回家幾日,你就鬧出這等事。若不是今兒我提前回府,都不知道葡萄那小蹄子竟然膽大寶天到跟你一起瞞天過海!”
陳禮芳臉色一變,她緊張道:“你們把葡萄怎么樣了?”
肖婆子冷冷一笑:“葡萄那小蹄子欺上瞞下,身為小姐的貼身大丫鬟,竟然不好好勸阻小姐,竟然還幫著小姐一起瞞著府里,自然是不能留了。”
陳禮芳這下是真急了,她連忙跪在陳夫人面前,急急道:“娘,葡萄跟我好幾年了,情分非比尋常。這次是我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出來的,葡萄也是被我逼迫的,你就放她一馬吧。”
陳夫人冷冷道:“別喊我娘,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她狠狠的剜了方菡娘一眼:“方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希望你自重一點,女孩子家家總在外面拋頭露面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又生得這般妖顏禍水,總是出來也不怕惹起事端?”
方菡娘看在陳夫人是好友母親上,對她容忍三分:“不勞陳夫人操心。”
陳夫人冷笑道:“自然,方姑娘沒有母親,自是不知道女兒家如你這般拋頭露面,當娘的是多么擔心。”
這話說的就有點惡毒了,陳禮芳臉色一變,叫道:“娘!”
陳夫人也自知方才氣頭上失了風度,言語不當,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方菡娘眸光微沉,淡笑道:“想來我母親若在世,以母親疼愛我的心思,自然做不出把我拘禁在家,干擾我同朋友交往的事。所有借著疼愛之名來傷害子女的行為,我娘那樣真正慈愛的母親,是做不出來的。”
陳夫人眼光似刀,直勾勾的刺向方菡娘。
方菡娘毫不畏懼,好整以暇的同陳夫人對視。
陳夫人覺得這方菡娘也著實太過囂張了!
母親跟好友懟上了,陳禮芳又傷心又難過,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要幫哪邊。
最終還是陳夫人敗下陣來,方菡娘的眼神著實是太平靜太無畏了,陳夫人覺得自己的憤怒在她眼里就像是泥牛入海,不著一絲痕跡。
她臉色有些發青,一拂衣袖,冷喝一聲:“我們走!”
陳禮芳還跪在地上,她有些絕望,喊道:“娘!”
陳夫人冷冷的看了陳禮芳一眼,道:“葡萄現在綁在柴房里,你若是想救她,就答應我同方菡娘斷了聯系!”
陳禮芳愣住了,失聲道:“我不……娘憑什么……”
方菡娘有些看不下去了,但陳夫人這明顯不想再聽她說話的模樣她也有些沒有辦法。
她上前扶起陳禮芳,畢竟地板這么涼,小姑娘家家的再傷了膝蓋,老來是要受罪的。
她低聲道:“你先跟你娘回去,把葡萄救出來再說。”
陳禮芳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方菡娘的手:“菡娘,我……”
方菡娘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沖動:“你先回去。”
最終陳禮芳還是跟她娘走了。
方菡娘站在屋子里嘆了口氣。
茉莉上來,有些猶豫的道:“大小姐,你這也太受委屈了……”
方菡娘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精神起來:“還行,算不上什么委屈。”
拍打過來,方菡娘的臉蛋迅速紅潤起來,人看上去也精神了幾分。
方菡娘道:“得打起精神來,后頭還要正經事要做呢。”
方菡娘沒有忘了這次她回來的主要目的。
她出了茶樓,又去方六叔方六嬸家看了一趟。
這些年來,單是菡芝花皂一成的利潤,方六叔方六嬸家也成了縣令遠近聞名的富庶之家,這還是他們按照方菡娘教的藏了拙。
這小半年來,方六叔方六嬸家里在縣城置辦的那宅子翻新了一下,外面看上去平平無奇,白墻青瓦,同普通的民居沒什么兩樣,但打開大門走進去,卻是別有洞天的很。
方六叔去外地談生意去了,方六嬸在家,近來菡芝花皂生意越做越大,手下能干的掌柜能信任的心腹也越來越多,倒不是很需要他們兩口子事事親力親為了。
見方菡娘過來,方六嬸高興的很,直道方六叔運氣不好,去外地辦事也不挑個好日子。
方菡娘聽著這說法抿唇直笑。
有新來的丫鬟奉茶上來的時候好奇的盯著方菡娘直看,眼里滿是贊嘆,對方六嬸道:“夫人,這位小姐可真是好看啊。”
方六嬸聽了這話臉都笑成了一朵花了,特別自豪道:“這是我侄女,怎么樣,蕓蕓,我早就說過了吧,咱們縣里沒個姑娘能比我家侄女兒還好看的。”
被稱作“蕓蕓”的丫鬟大概是在方六嬸面前很得臉的,膽子也大,笑瞇瞇道:“依奴婢看啊,不止咱們縣,方圓百里都沒有人能比過這位小姐生得好看的。”
方六嬸越發高興了。
那蕓蕓也是個活潑健談的,同方六嬸一起夸了夸方菡娘的美貌,又笑道:“奴婢問句儹越的話,小姐生得這般貌美,可曾許人家了?”
方六嬸微微一愣,她看向方菡娘,兩人也是小半年沒見面了,她也不太清楚她二伯方長庚是不是把方菡娘許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