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國公絲毫不意外。雅文吧
他平和的看著淮水伯。
平國公雖說要比淮水伯年紀大上一些,但看上去,平國公的精氣神要比淮水伯高出那么不少。
雖說往上數幾代,淮水伯這一支也是驍勇善戰的武將,兩家也算得上是世交,阮二老爺跟安月更是青梅竹馬的長大,也是一段佳話。
只是這一代的淮水伯,比起前代赫赫威名軍功起家的先祖們,卻是要碌碌無為了不少。
淮水伯都有點懷疑,他的爵位能不能往下傳下去。
在這種心氣的折騰下,淮水伯的精氣神看上去自然沒有平國公的好。
平國公當得起一個“精神矍鑠”的批語,而淮水伯,大概就只剩下一個萎靡了。
在這種情況下,平國公的注視很快就讓淮水伯有些瑟瑟了。
不過他仗著自己同平國公府總算得上姻親,咬了咬牙,低聲道:“咱們做人父母的,總是要顧忌一下孩子……咱們兩家也是親家,這么多年了,一直關系融洽的很。意兒打小就仰慕你家老三,你看這……”
平國公的神色反而好了些。
確實,兩家關系這么多年了,算是一直比較不錯的。
一開始,若是淮水伯府的人,不拿著他家老三救人這事當話柄,非要賴上來的模樣,平國公心里頭也不會這么膈應。
不得不說,淮水伯是個聰明的。
他見平國公府上下不吃他夫人跟閨女那一套,換了個角度切入,確實讓平國公沒那么抗拒了。
平國公因此語氣也較為和緩:“唯昌,孩子的親事咱們可以另外再商議。眼下孩子先養傷要緊。”
唯昌是淮水伯的字。
淮水伯一聽平國公這話,激動的眼神都亮了些。
雖然并沒有給什么承諾,但話里頭到底還是流露出了幾分可以商量的意思。
他就說嘛,平國公府的人不是那種薄情的,只是他夫人跟女兒的方式太偏了,激怒了平國公府上下!
淮水伯跟平國公雖說是在外室商議的,但他倆沒有故意壓低聲音,那話音到底還是傳進了安如意耳朵里,安如意一喜,同她娘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喜意。
中午時平國公留了淮水伯吃飯,平國公讓下頭小廝拿了壇花雕上來,一副要與淮水伯一醉方休的模樣。雅文言情
淮水伯喜不自禁,便沒有克制,同平國公吃了幾杯酒,便醉了過去。
平國公定定的看了眼淮水伯,不由得嗤笑一聲。
一副心疼女兒心疼到不能自已的模樣,不照樣在席上開懷暢飲?
平國公將杯子隨意擲在地上。
一代武將之后,竟也到此地步,真是可悲可嘆。
囑咐小廝將淮水伯送去客房休息之后,平國公又問長隨:“三少爺那邊如何了?”
長隨忙道:“上午時小的還依國公爺的吩咐給三少爺送去了補藥,看三少爺氣色,精神,都好了不少。”
平國公點了點頭:“既然身體已經好轉,你去喚他過來。”
這樁事,終究是他不謹慎惹下的禍事。
阮楚宵很快就過來了。
畢竟是習武之人,落水這還沒幾天,今兒下地走動已經看不出半分病容了,只是臉色還稍微蒼白了些,除此之外,看上去比普通年輕人的神態要好得多。
平國公隨意的指了個座位:“淮水伯府這樁事,你怎么看?”
一提到淮水伯府,阮楚宵的脊梁一下子都挺直了。
“是兒子的錯。”阮楚宵抿了抿薄唇。
平國公嗤笑一聲:“廢話,不是你這當兒子的錯,難道還是我這當老子的錯?”
阮楚宵臉色不太好看。
平國公神色有些慎重:“我就問你一句準話,這安如意,你打算如何?”
阮楚宵臉色更難看了:“我對安如意沒有半分男女之情,是斷斷不會娶她進來的。”
平國公氣笑了,隨手拿起書桌上的一副鎮紙扔向阮楚宵:“你倒是挺堅定的,那你救人前,怎么就沒考慮下人家可能會因著你救命之恩而賴上你的后果?”
阮楚宵沉默了,他沒有躲,任那鎮紙砸向自己的腳,然后在自己的腳邊摔的四分五裂。
平國公說的這個問題,他自然是沒有考慮過。
因為,他下水救人時,一直以為,落水的人是方菡娘。
而方菡娘,即將嫁進謹王府成為王妃。
自然也不會反過頭來用救命之恩來要挾阮楚宵。
再說了,即便方菡娘還是未曾婚配,阮楚宵也相信,也方菡娘的為人,是不屑于做這些卑劣之事的。
阮楚宵這般沉默,平國公越發氣了。他指著兒子的鼻梁教育道:“聽事發時在場的下人講,你救人的時候,倒是毫不猶豫的很!我還以為,你對那安如意也有那么一絲兩絲的意思!既是無意,那你為何那般毫無章法?!會水的小廝婆子難道少嗎!……像你這樣的不謹慎,在戰場上,是要吃大虧的!”
阮楚宵一言不發的聽著平國公訓他。
心里頭自然是有苦澀跟不平的。
可是,他該怎樣跟他的父親說,他之所以毫不遲疑的跳下水救人,是因為他以為落水的人是方菡娘?
他說不出口。
但凡說出口,那他爹就該起疑心了……
怎么明明是安如意落水,你偏偏看成了方菡娘?
為何不看成別人?
阮楚宵心里頭一震,突然覺得什么念頭從腦海里劃過去,然而他想去抓住的時候,那絲念頭卻像是滑不留手的泥鰍,他根本抓不住分毫。
平國公見兒子這般垂著頭不說話,心里頭也嘆了口氣。
算了,他記得這次虧就行了。
以后倒是要多思量,他把別人當君子,別人未必不小人。
于是,到了下午淮水伯醉酒醒來,聽到的消息就是,平國公歉意無比的說,因著那孽子冥頑不靈,不愿意成親,因此,這結親一事,怕是行不成了。
這消息傳到安如意耳里,安如意愣住了。
若是一直沒有希望,其實她說不定還能慢慢接受了這次的失敗。
可是,中間明明有過一次希望……
這次的拒絕,安如意就分外不能接受。
可安如意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淮水伯府軟硬都來了,她自己也以死相逼過了,然而對方就是說什么都不答應。
她千算萬算,唯獨漏算了人心。
漏算了阮楚宵竟然這般厭惡她,哪怕是占了她的便宜,都不肯對她負起責任來。
安如意越想胸中越是糾結,喉頭一腥,竟是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淮水伯夫人先是呆了呆,眼里先是閃過一絲焦急,繼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變成了大喜。她高聲扯著嗓子道:“來人啊!快去喊大夫啊!我女兒兔吐血了!”
又是一波兵荒馬亂。
安如意木著臉被大夫把脈,被丫鬟喂藥。
旁人不知,她心里卻是知道的。
為了能讓阮楚宵下水救她,她給了春景一個荷包。
里頭有一味香,份量極少,但可以短暫的使人產生幻覺,會把眼前注視之人,誤認為是心中最為惦念著的人。
安如意木著臉,想,阮楚宵既然把自己救了上來,又不肯認賬,那自然當時是把自己給錯認了。
那么,阮楚宵心中那個最為惦念的人是誰?
這個念頭,就像藤蔓一樣將安如意深深的給纏住了。
她不能自拔。
于是,當老夫人匆匆過來探望吐血的安如意時,安如意做了個出人意料的事。
她跪在床上,跪求老夫人讓她進府。
臉色蒼白的小姑娘,頭上纏著紗布,唇邊點點血漬,跪在床上磕著頭,似牡丹啼血:“老夫人,您就應了讓意兒進府吧……”
這下,別說是淮水伯夫人了,就連淮水伯,臉色都變了。
進府,跟嫁娶,之間是有差距的。
安如意這話里頭的意思,竟然是連妾室都愿意做得了?
老夫人臉色也變了變。
到底是自己喜歡了幾年的小姑娘,雖然知道她心思不純,但聽說吐血了,還是忍不住來看望了她。
誰知道,她竟這般……
這小姑娘,到底是多喜歡她家老三啊……
老夫人長長的出了口氣,搖了搖頭:“不行,阮府有家訓,男子未滿四十不得納妾。”
安如意難以置信的抬起頭。
老夫人不是一向最寵愛她嗎?
她都這么卑微的求她了,她竟然都不念半分舊情?!
淮水伯夫人忙道:“意兒,你莫不是病的魔怔了。你是咱們伯府嫡親的姑娘,萬萬沒有給人作妾的道理。”
說著,還看了老夫人一眼。
平國公老夫人心下嗤笑,這人,竟是還沒斷了讓安如意嫁進來的念頭。
不知怎地,安如意的眼神,落到了一旁陪著平國公老夫人來的方菡娘身上。
“是你對不對?!是你對不對?!”安如意突然似是有些發癲的開了口。
方菡娘自己都有些不解安如意這是何意。
安如意看著方菡娘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心里頭卻更是發狂般在叫:是她,一定是她!
是她,搶走了老夫人的寵愛!
是她,搶走了阮楚宵的心!
安如意的眼神太過駭人,平國公老夫人越發不喜起來,她不動聲色的將方菡娘拉到自己身后。
這小姑娘,已經不是那個陪伴她多年乖巧又開朗的意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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