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顧玉青的閑適鎮定感染了她,那姑娘漸漸也平靜了下來。
深吸幾口氣,穩了穩神兒,說道:“我是山下烏青村的村民,我娘讓我去給清泉寺的師傅們送野菜,我想著抄近路走能快些,還能趕上回家吃午飯,原先也不是沒有走過那條路,誰承想這次就遇上野豬了,還好小姐經過救了我。”
隨著她說話,顧玉青目光略略下移,果然瞧見她背后背著個竹簍,竹簍上蓋了蓋子,里面裝的應該就是她說的野菜吧。
也不知道被野豬追趕的差點連命都沒了,這野菜還剩多少。
“我們恰好要去烏青村,可以載你一路。”這小姑娘說話不卑不亢又條理清晰伶牙俐齒的,顧玉青心下對她頗有好感。
向往的掃了一眼顧玉青坐著的馬車,小姑娘抿抿嘴搖頭,“我還要去送野菜呢,多謝小姐好意。”
聞言,顧玉青也不多勉強,眉頭略蹙,朝她背著的竹簍看了一眼,顧玉青只問了問她是否有傷能否自己走路之類的話,見她的確無礙,便讓她先行離開。
小姑娘一走,顧玉青指了吉祥腳下已經死了的野豬哭笑不得說道:“你怎么把它也弄來了!”
方才一眼看到吉祥左手扶了那小姑娘,右手拖著這怎么說也有幾百斤的野豬吭哧吭哧從密林里出來的時候,顧玉青頓時額前就掛了三條黑線。
她哪來那么大的洪荒之力啊!
吉祥聞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戰利品,很是認真的說道:“吃啊!烤野豬肉,爆炒野豬肉,涮野豬肉,或者做成餡,怎么吃都好吃。”
顧玉青嘴角一抽。
這丫頭,說的好像顧府苛待了她似得,來一趟清泉寺就要巴巴的拖一頭野豬回去。
好在顧府的馬車一向寬敞又結實,車廂底部的空間足夠裝兩個成年人,此時裝一頭野豬雖然費勁些,倒也勉強可以,只是要讓那兩匹拉車的馬受累了。
裝好野豬,上了馬車,吉祥笑著對顧玉青說道:“那個小姑娘可真夠讓奴婢刮目相看的!”
顧玉青饒有興趣的笑道:“怎么?”
“奴婢過去的時候,野豬都快拱到她身上了,她倒好,一面沒命的跑,一面手里還抱著那個大竹簍。”
“等奴婢將那野豬制服,回頭看她的時候,她正嚇得臉色發白,渾身篩糠似得癱坐在那里,大口喘著粗氣,唯獨手里的竹簍抱得越發的緊。”
“奴婢就問她,干嘛不把竹簍扔了啊,扔了不是跑的更快些!她就說,這是給山上清泉寺里的師傅們送的,師傅們交了定錢,她怎么能扔了呢!”
“奴婢又問,那怎么不背在背后呢,偏要抱在手里跑,多累贅!小姐猜她怎么說?”吉祥眼睛一眨,朝顧玉青笑道。
顧玉青倚在背后的靠枕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與吉祥說話,“她如何說?”
未及回答,吉祥自己就先“嗤”的一笑,“她只說,若是背在背后,被野豬拱了怎么辦,清泉寺的師傅們豈不是一樣沒得吃!”
一想到方才那小姑娘明明嚇得魂兒都沒了,整個人就像是個打哆嗦的瘦鵪鶉,卻偏偏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她,說出這樣一番義正言辭的話來,吉祥忍俊不禁。
“她連命都要沒了,還惦記著給人家送野菜,也不想想,她若是被野豬吃了,難不成那野豬會背起她的竹簍替她送去!”
顧玉青含笑嗔了吉祥一眼,“就你嘴利,那姑娘是個實誠的好孩子。”
她如今也不過才十三歲,只是兩世為人,心更成熟了些,不禁脫口喚與她同歲的姑娘為孩子。
吉祥早就習慣了顧玉青說什么就是什么,倒也沒覺得她這話說的別扭。
顧玉青與吉祥說笑間,馬車緩緩而行,不過多時便穿過了烏青村村頭的三座大牌坊,進入村子。
烏青村雖然不大,可村里的路卻是彎彎繞繞不好走,車夫走走停停,問了幾次路,才將車穩穩的停在了茶水鋪的門口。
顧玉青扶了吉祥下車,撿了一個僻靜無人的角落坐下,立刻便有老板娘來招待。
“這位小姐一瞧就是從京都來清泉寺的香客吧。”行至面前,老板娘熱情的笑著,“小姐喝點什么,本店的菊花釀是這十里八村有名的花果酒,最適合小姐姑娘們飲用,來一壺?”
顧玉青笑著拒絕道:“兩碗清茶,四顆茶葉蛋就好。”目光劃過老板娘保養得并非甚好的臉,不禁一頓。
自己推銷的酒水不被對方買賬,老板娘立刻臉上就露出不悅之色,白眼一翻,陰陽怪氣上下打量顧玉青一眼,說道:“瞧小姐這衣著首飾不像是差錢的,怎么出手這樣小氣,別不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偷了主人的東西跑路的吧。”
她的聲音極大,登時在此處坐著喝茶歇腳的村民便目光刷刷朝顧玉青她們看過來,切切之語隨之而起。
村民樸實,可說起話來卻也是赤裸裸的毫無遮掩,難以入耳。
顧玉青登時蹙眉。
吉祥怎能忍受別人對顧玉青說三道四,立刻便要起身相辯,只是被顧玉青一個眼神制止,只得忍氣低頭,拳頭捏的咯咯直響。
吉祥的性子顧玉青知道,她是最見不得自己受委屈的。
可她們此次來清泉寺是來替如意求藥的,若是在這里把事鬧大,一不小心傳到了端王爺耳朵里,端王爺此人又是疑心極重,到時候若他派人來此打探一番,勢必會知道她與太洪方丈見面。
盡管太洪方丈說絕不會把今日的事說出去,單單太洪方丈出身蕭宿派這一點,就足以讓端王爺猜測到顧玉青的來意。
有沒有真憑實據不重要,只要他動了猜測之心,便是殺身之禍。
所以,今日的事,她只能忍了。
都怪那塊臭玉,非要吃什么茶葉蛋,也不怕噎著它。
見顧玉青和吉祥兩個弱質女流,面對自己的奚落絲毫不敢反抗,老板娘心下越發得意,挑釁的目光直視顧玉青,等她面子上掛不住,主動向自己買酒。
她這茶水鋪開了幾十年,迎來過往的客人不在少數。
這種有錢人家的小姐她見的多了,一眼就看出顧玉青并非什么丫鬟。
如此說,不過想要用激將法逼她買酒罷了。
顧玉青冷眼瞧著老板娘,說道:“依你所言,來一壺菊花釀。”
見顧玉青低頭服軟,老板娘臉上得意的笑容越發濃盛,呵的一笑,變本加厲說道:“不巧了,今兒的菊花釀只有大壺沒有小壺。”
“好,那就來大壺,麻煩您快點,我們急著趕路。”顧玉青不動聲色冷聲說道。
可老板娘話鋒一轉,又有一番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