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的燭火照著董雪若素白的小臉越發沒有血色,白氏這才注意到,她頭上發飾凌亂不堪,頓時心口一縮,連呼吸都脆弱了幾分。
董雪若以帕掩面,嚶嚶哭泣,哭的董策心里煩躁,“三姐,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說啊,只是這樣哭,是要把我們都急死嗎!”
白氏心中有了隱約的猜測,立刻便剜了董策一眼,“就你話多,且讓你姐姐心里順順氣再說不遲。”
說著,白氏挪了挪身子靠近董雪若,將她攬到自己身邊,撫著她的脊背柔聲說道:“不管是什么事,告訴母親,母親一定替你做主。”
董雪若脊背一僵,原本是低聲啜泣,白氏的手觸及到她的脊背時,卻像是觸電一般“哇”的一聲,嚎啕哭了出來,聲音悲戚凄絕。
董策受不住這樣的哭聲,急的滿地打轉,他父親董淵則一張臉陰沉的仿似烏云密布,坐在太師椅里,捏著扶手的手背青筋畢現,深邃的目光里是濃的化不開的擔憂。
白氏不住的安撫著董雪若,董雪儀則低眉垂眼,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什么。
良久,董雪若終于是哭累了一般,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含著哭音兒,哆哆嗦嗦開口,“宋浙污了我。”咬牙切齒幾個字,用盡了她一生的力氣。
一句話,五個字,仿若一個驚雷,炸響在屋內眾人頭頂。
“你說什么!”董策當即青了臉,一雙眼睛冒出殺人似得的紅光,如同一頭被人奪了洞穴的獵豹,渾身戾氣十足。
董淵端著茶盞的手一抖,手中茶盞登時滑落在地,“哐當”一聲,瓷片四濺,給這本就凝重的氣氛憑添一抹煞氣。
董雪儀依舊埋首垂眸,只是緊咬的下唇滲出斑斑血跡。
饒是心中有了猜測,白氏還是驚得得眼跳心跳,捧起董雪若的臉問道:“究竟怎么回事!”語氣急切。
董雪若卻是再也不肯多說半句。
那樣不堪的話,讓她如何啟齒,只要一想起自己剛剛經歷的那些事,她寧愿死了。
大口喘著氣,仿佛一個垂死之人,董雪若央求似得說道:“母親,你別問了,別問了,求你別問了。”
她滿眼絕望的痛苦讓白氏心疼的眼淚簌簌就落了下來。
白氏咬牙道:“那個畜生!”說罷,心中的怒氣仿佛是找到了一個出口,揚手抄起手邊的茶盅,用力擲向坐在下首的董雪儀,“瞧瞧你做的好事!”那語氣仿佛是董雪儀指使了宋浙一般。
登時一道猩紅的血跡順著董雪儀的額頭汩汩而流。
白氏尤不解氣,抄起另一只茶盞就要再打。
董雪若身子一顫,撲了過去,抱住白氏的胳膊,哭喊道:“母親,關姐姐什么事,你打姐姐做什么,若非姐姐,我怕是連回都回不來了。”
董雪若卻是一動不動任由頭上的血流淌,她只想讓白氏將她打死算了。
無論怎么說,宋浙都是她的夫君,出了這樣的事,她實在無顏再面對娘家人的目光。
白氏被董雪若抱住,抬眼看到董雪儀蠟黃的臉上那一道刺目的猩紅,眼皮一顫,頓時有些后悔。
是啊,又關她什么事。
一時間屋內沉寂下來,只有董淵和董策沉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越發烘托了這份沉寂。
“三姐,我絕不會放過他的!”良久,董策丟下一句話,如一頭發瘋的獵豹一般,沖了出去。
白氏微怔,想要開口攔他,可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而是轉目看向董淵,“老爺……”
董淵抖著打顫的臉皮,氣急之下,嘴唇已是烏青色,“董家雖比不過鎮國公府門高府大,可董家的人卻也不是任由他們欺辱的。”
說罷,董淵朝董雪儀看過去,語氣狠絕不容一絲質疑,“你和離吧。”
白氏頓時胸口一跳,和離……這樣的事,在她心中堪比天大,怎么能說和離就和離。
可是,宋浙做出這種事,阿儀又怎么能再回鎮國公府呢,那成了什么!
難道就只能和離了……
就在白氏心里亂做一團麻的時候,董雪儀聲音嘶啞說道:“我出來的時候已經把能帶的房契地契全都帶了出來,至于我的那些嫁妝,只怕還是要再回一次鎮國公府才行。”
董雪儀的鎮定讓董淵意外之余又極為滿意,點頭頷首,說道:“你自己安排就好。”
說罷,深吸一口氣,扶著扶手起身,“你們且安撫安撫阿若,我進宮一趟。”
“父親可是要去找姑母?”董雪儀立刻跟著起身,“這個時候,父親作為外男進宮,只怕不便,還是我去吧。”
“正是阿儀的話。”白氏忙道。
正說話,有丫鬟叩門稟報:“宋家姑爺來了。”
一聽到宋浙的名字,董雪若立刻渾身一個激靈,滿眼驚恐,白氏心疼的將她擁到懷里,咬牙切齒道:“他竟還有臉來!”
董淵氣的嘴邊兩撇胡子上下打抖,就要出去狂揍宋浙一頓來解氣,董雪儀扯了他的衣袖搖搖頭,“父親,此時不是時候,要出氣,來日方長。”
若父親當真暴怒之下將宋浙按住狂揍一頓,只怕她要和離的事就不是那樣容易了。
鎮國公府根基深厚,她不能給他們絲毫把柄。
董淵領會董雪儀的意思,只是心中一口氣憋得難受,一拳打到身側的桌上,隔著門吩咐道:“讓他回去吧!”
留了白氏悉心照顧董雪若,董淵與董雪儀前后腳從屋里出來。
夜風襲來,董雪儀身上打了個寒顫,卻也讓她心思清明了幾分,“父親,我們還是不要進宮了。”
董淵轉頭,看向董雪儀的目光帶了幾分怒意,“你又后悔了?”
董雪儀心頭苦笑,她早就想與宋浙和離,又怎么會后悔,父親面前,董雪儀耐心解釋道:“以鎮國公府的勢力,姑母縱然求了皇上恩典,皇上最多也不過是一頓斥責,可如此一來,此事便鬧得沸沸揚揚,到時候,傷的終究是妹妹。”
董淵聽她說的有理,心知方才是誤會了她,當即眼中閃過一絲愧色,說道:“是我想的不周,你有何打算?”
董雪儀說道:“此事還是私下解決的好,我這邊加緊與宋浙和離,父親和策哥兒則多多搜尋些宋浙這些年的罪行,等到證據充足了,一舉送到皇上面前,到時候,就不是幾句斥責那樣簡單了。”
董淵聽著,神色微動,心下感嘆,若是董雪儀是個男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