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轉瞬蕭煜卻是對太后說道:“皇祖母一貫疼愛顧玉青,難道就不知道顧侯爺的性子,縱是父皇許他停留,他也絕不肯為了家事耽擱國事的,更何況他又知道,顧玉青安然無恙,此次開拔,了無牽掛。”
說罷,蕭煜朝皇上擠眉弄眼,滿臉赫赫寫著:兒臣這也算是救駕了,記得兒臣記一功哦!
皇上瞧著蕭煜的樣子,哭笑不得。
明知蕭煜和皇上的話都有理,可太后就是念念不忘她的阿青沒見到父親一面的委屈,哼哼嘀咕道:“什么了無牽掛,你又不是顧臻,你就知道他了無牽掛!”
蕭煜嘿嘿笑道:“皇祖母,這個,孫兒還真是知道!”
顧玉青就想起吉祥如意的話,“侯爺喚了四殿下到書房說話”,他們所談的內容,必定是和自己有關吧!
隱隱的直覺,父親該是在臨行前,對蕭煜囑咐了什么,思緒紛飛,不禁有些心神蕩漾,臉頰飛上紅云,忙捏了帕子低頭掩飾。
皇上抖了抖眼皮,給蕭煜使眼色:想讓朕給你記一功,你就趕緊送了太后離開。
福至心靈,蕭煜讀懂皇上的這一暗示,登時心頭失笑,他實在是想多看一會父皇被皇祖母逼的滿頭包的樣子,更何況,皇祖母如此,還是一心一意為了給他的姑娘討一個公道,他就更是樂見其成了。
只是一想到顧玉青遞給父皇的那份供詞,茍勝德是蕭鐸的人,他的供詞里,必定是涉及了蕭鐸的。
陸久政所為之事,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受了蕭鐸的蠱惑。
熱鬧雖是百年難遇的好看,可正事必定更為重要。
蕭煜當即使出渾身解數,連哄帶騙,帶了太后離開。
當御書房的大門被推開又合上的一瞬,皇上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從未發現,原來御書房的龍涎香,味道竟是這樣的好,簡直讓人神清氣爽。
顧玉青則驚駭在方才蕭煜帶走太后娘娘的一幕,幾乎是連拉帶扯,什么鬼話他都敢說,這種事……也就蕭煜有這個膽子敢做吧!
太后娘娘是誰,當年憑著一己之力,滅掉身邊所有競爭者,將皇上推上這九五之位,更是在新帝登基的最初幾年,因著朝局動蕩,人心不穩,親自輔佐將近八年。
這些年,縱是頤養天年,不再干涉朝政,甚至連宮宴都甚少出席,可顧玉青卻是深知,這些年,皇后之所以在后宮沒有形成獨霸一方的局面,全憑太后暗中動作。
難說,慧貴妃不是太后用來抗衡皇后的一顆棋子。
只不過這顆棋子聰慧,捕獲了皇上的心罷了。
這樣精明的老人,豈是蕭煜幾句連她都能辨得出真假的鬼話騙得了的。
至于今日,太后為了自己,逼著陛下認錯道歉之事,顧玉青倒是不覺得太后是另有所圖,在耍什么手段詭計,畢竟前世今生,太后對她的垂憐是真真實實的。
辛辛苦苦活了一輩子,到老了,大概是想要隨心所欲幾次吧!
隨著太后離開,皇上深吸幾口氣,調了呼吸,開始落目到手中宣紙之上,顧玉青也斂了心思,靜等皇上反應。
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不到,目光略過紙上最后一個字,皇上當即“啪”的一聲,怒拍手邊桌子,將手上宣紙甩在桌上。
“這供詞,是茍勝德親口所言?”語氣與方才,判若兩人,帶著濃厚的戾氣,一個帝王的威嚴,因著此刻心中的盛怒而畢現。
顧玉青當即起身,規規矩矩點頭,語調卻是沉穩,不驚不慌,道:“這些供詞,皆是府上嬤嬤逼問而出,整個過程,茍勝德從未接觸過除嬤嬤以外的任何其他人。”
言下之意,這些話,皆是茍勝德本意,并無受過其他人教唆指使。
皇上聞言,陰鷙如鷹的眼底迸出寒光。
他知道蕭鐸費盡心思的保下陸久政是因為得了陸久政的好處,當初之所以點頭答應,一則因著蕭鐸屢屢立功表現頗佳,不想為著這些事屈了兒子的面子,二則,想著是暫且隨便給陸久政一個什么官,過些日子,尋個由頭再料理了他就是,如此也算是一舉多得。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從那個時候起,蕭鐸竟就是存了這樣的歹心
茍勝德的供詞上清清楚楚寫著,蕭鐸早就對顧玉青心懷恨意,留著陸久政,不過就是想要讓他做他除掉顧玉青的擋箭牌罷了!
他的兒子……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
蕭鐸行事惡毒固然惹得皇上大怒,可皇上此刻幾乎無法壓制的怒火中,十有八九卻是因著蕭鐸的欺騙。
一種被至親之人的背叛之感油然而生,君王至高無上的威嚴被人挑釁,這樣的事情,讓他如何忍得下!
當即,皇上咬牙切齒便道:“去,把那個逆子給朕綁了來!”
內侍總管得令,立刻轉身而去。
天子動怒,誰敢在這個時候觸霉頭,從命令發出,到蕭鐸推開御書房的大門抬腳進來,也不過是短短半柱香的時間。
一進門,便被屋內濃濃的殺氣逼得心神一凜,目光略過顧玉青,蕭鐸當然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陰翳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冷光,吸一口氣,蕭鐸若無其事的抬腳行至皇上書案前數步遠的距離,頓足行禮問安,“父皇召兒臣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語氣從容鎮定,仿佛當真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只他話音未落,皇上就怒氣沖天將手邊一疊宣紙用力甩出,沸沸揚揚,順著蕭鐸頭頂落下,灑在他跪著的腳下身邊。
心頭猜測浮上,眼角余光劃過一旁立著的顧玉青,蕭鐸一怔,指了地上的宣紙,滿面迷茫,“父皇,這是……”
皇上冷聲阻了他的話音兒,“你且看過再說!”
蕭鐸彎腰,將其一一撿起,甚至有條不紊的整理的整整齊齊,才放眼去看。
顧玉青立在一側,嘴角漾出一抹冷笑。
且看你還能鎮定到什么時候,不過,她到真的是好奇,蕭鐸一會,要怎么樣辯解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