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陸久政真真切切出現在面前,蕭鐸強行克制了不斷渙散的瞳孔,壓著心頭那份驚懼,讓自己冷靜下來,可陸久政的出現,讓他心頭那份惶惶不安,豈是說克制,就能徹底克制住的。
眼角不住的抖動,下垂的雙手,冰涼沁骨,顫抖不能自已。
幾次深吸氣,蕭鐸終是勉強維持住了表面那份看上去的鎮定。
行禮過后,蕭祎說道:“父皇,今兒一早兒臣去大方寺辦事,恰好遇上在大方寺躲難的陸久政,便將其帶回。”
顧玉青一瞬不瞬的看向蕭鐸。
在蕭祎大方寺三個字出口的一瞬,蕭鐸面上好容易蓄回的一點血色,迅速的消失不見,整張臉,蒼白到泛著青光的地步,喉頭滑動,眼角的抖動越發明顯。
心頭冷哼,顧玉青蝶翼一般的羽睫微顫,這就害怕了嗎?你還真真是讓我高估了你!
皇上眼底浮上疑惑,“你去大方寺做什么?”
蕭祎則是不慌不忙,緩緩答道:“最近幾個月,京城時常發生孩童丟失的案子,京兆尹忙的焦頭爛額,也毫無頭緒,求到兒臣跟前,希望兒臣能助他一臂之力。”
“涉及民生,又是在皇城根兒下的事,兒臣早就懸心,只是因著此事不在兒臣權轄范圍內,兒臣不好擅自越權,才一直有心有力無處使,接了京兆尹的話,兒臣當即便派人私下打聽搜尋。”
“昨兒得到消息,說是有人在大方寺附近見到丟失的孩子,兒子連夜帶人到大方寺搜查,可剛剛進了大方寺的寺門,兒臣就看到他。”
“因著陸久政綁架赤南侯府的顧大小姐,此事實在重大,兒臣不敢多耽擱,立刻便親自綁了陸久政回府,只待今日天明朝散,將他帶過來由父皇審問。”
說著,蕭祎才后知后覺朝顧玉青看了一眼,“沒想到顧大小姐也在。”
待蕭祎語畢,皇上含著怒氣重重一哼,身子略略向后,斜靠在椅背上,整個上半身幾乎撐在右半邊的扶手上,手中一串通翠的玉石念珠用力一甩,珠玉相撞,重重砸在書案上,迸發出清脆的聲響,嚇得陸久政雙腿一抖,撲通跪下,癱坐在地上,面色死灰,沒有一點生氣。
皇上惱怒瞪著陸久政,說道:“你的命,還真是大!”說的咬牙切齒,“你說說吧,為何要綁架顧玉青!”
陸久政聞言,嘴皮哆哆嗦嗦,幾次張嘴想要說話,卻就是嘴角微翕,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內心極度的驚恐讓他已經是肝膽欲裂,皇威凜凜,又豈是他能經受的住的。
好容易幾個吸氣,陸久政面前擠出一點力氣來,說道:“臣綁架顧玉青,是想從她口中逼問出一批黃金的下落。”
顧玉青聞言,眼底波光微動,蕭煜卻是頓時提了口氣,一瞬不瞬看向顧玉青,滿眼都是牽掛。
“黃金?”皇上一雙陰鷙的眼睛朝顧玉青瞥了一眼,審視的目光略略停頓一瞬,轉眸又看陸久政,“什么黃金!”
陸久政哆哆嗦嗦就道:“臣……臣……臣先前的祖宅里,有一批黃金,當日被查抄,據二皇子殿下所言,那批數目不菲的黃金落到顧玉青手中,臣……”
由始至終,陸久政不敢抬頭,只耷拉著腦袋,半死不活癱坐在那里,帶著驚懼的氣息,喃喃說道。
陸久政話音兒才落,一直注視著顧玉青的蕭煜就道:“你這話說的我怎么就聽不明白,你藏在祖宅密室中的金銀珠玉,當日不是被二皇兄親自帶人查封嗎?我記得,當時還造了冊的,怎么就又憑空冒出一批黃金呢?”
陸久政顫顫巍巍說道:“二皇子說,那批黃金,是顧玉青威脅他,他迫不得已才讓她在他查封前秘密拉走的。”
顧玉青聞言,發出嗤的一聲冷笑,笑聲冷冽如霜,帶著鄙夷和嘲蔑,“陸大人還真是瞧得起我。你密室中有什么東西,我怎么會知道,竟就威脅了二皇子殿下,私吞了你的黃金。更何況,我能拿什么威脅的了二皇子呢!”
陸久政聽到顧玉青的聲音,像是被閃電擊中一般,身子一抖,猛地抬頭,眼底帶著濃濃的恨意,在木屋中,他被兩個黑衣人一頓狂揍,此時臉上烏青還沒有消散,看的格外觸目驚心。
“你拿什么威脅二皇子,我不得而知,可我的那些黃金,一定在你手中。縱然此時那些黃金已經不屬于我,但那時贓物,你也不該私吞。”剛剛還驚懼惶恐到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此刻卻是猙獰可怖,幾乎揮著拳頭直視顧玉青。
顧玉青冷眼回視,“是不是在我這里,不是你一句話說了是就是的。當日親自監理此案的人是二皇子,是非曲直,還是由他說比較好。”
顧玉青怎么會看不出,此時陸久政一口咬住那黃金不放,無非是受蕭祎指使,想要再給蕭鐸增加罪名的同時,將自己再陷入危難之境。
而他如此計劃的目的是什么,顧玉青卻是一時半刻參不透。
他是想要借機打壓赤南侯府嗎?顧玉青心下搖頭……以蕭祎的手段,他不會蠢到在這個時候打壓赤南侯府。
若非如此,那便是與此對立的原因,他想要以此來拉攏自己。
先讓陸久政將自己的罪名落實,然后他再用某種手段,在皇上面前求情……這種可能倒是十有八九。
那批黃金,是顧玉青藏起來用以沙場救急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將其重還國庫。
“既然陸大人口口聲聲說,是我威脅了二皇子殿下,讓其應允我,將那所謂的黃金運走,我到想要問問二皇子殿下,我是用什么威脅了你?”目光在落向蕭鐸的一瞬間,鋒利而咄咄,帶著毫不退讓的凜凜氣勢。
蕭鐸頓時……顧玉青當初拿顧玉禾作威脅的事,讓他怎么說的出口。
一旦扯出那件事,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便將更加一落千丈。
如今,他只有一口咬定,是被陸久政蒙蔽雙眼,錯行了人,才釀成大錯,至于那批黃金……心頭咬牙切齒,蕭鐸只好按下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