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青聽著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同樣是兒子……
目光落在蕭恪十歲的面龐上,顧玉青不禁想,她的弟弟,如今大概也有這樣高了吧……不在親生父母身邊,不知他是不是也會受到這樣不公平的對待呢?
尤其因著重生一世的緣故,知道蕭恪究竟有多么優秀,顧玉青心頭對他的那份心疼,就越發濃了幾分。
蕭恪倒是滿面風云不變,甚至眼皮沒有眨一下,在皇上話音落下,他如同臣子回答君上的問題一般,認真說道:“兒臣不敢有半句妄言。”
可他越是如此一副早已習慣的樣子,顧玉青心里那份被觸動的情愫就越發的強烈。
因著這份感情的漸漸濃郁,反倒讓她忽略了,此刻蕭恪的突然出現,是否真的只是巧合。
皇上示意,蕭恪吸了口氣,徐徐說道:“兒臣聽到二皇兄說,讓何夫人一切放心,有他照料,什么事都不會有。因隔著遠,兒臣聽不真切,只隱隱聽到幾個不連貫的句子。”
“能有今日,皆拜顧臻那個老匹夫所賜,這深仇雪恨,他定然要報……”
說道顧臻,顧玉青發現,蕭恪的一貫平穩的嗓音,顫抖了一瞬,極其的輕微,若非她因著方才心頭的悸動,一直細細凝神注視著他,也斷然不會發現。
蕭恪說及此,蕭鐸頓時眉尖一抖,霍然轉身,盛怒之下,幾乎咆哮,“你在胡說什么,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我何曾如此說過顧臻。”
情緒激動,蕭鐸揮舞著拳頭,睚眥欲裂,若非是在御書房,幾乎就要跳腳起來將蕭恪毒打一頓。
方才歷經那樣一番對峙,他都尚且能做到情緒平穩,此刻卻是雙眼通紅,布滿血絲,昭示著內心巨大的情緒波動。
顧玉青忽的心頭一抖,朝蕭煜看過去。
每每她看蕭煜,那雙溫柔的眼睛,總是猶如正在等她一般,給她一個對視。
迎上顧玉青疑惑的目光,蕭煜微微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顧玉青神思大動,心中千回百轉,品味著蕭恪的話里話外。
蕭祎顯然也聽出,蕭恪一番話,大有所指,立刻冷冷一句朝蕭鐸潑過去,“二皇兄何必如此動怒著急,什么話,讓小九說完,二皇兄再怒不遲,你都不知道小九要說什么,就急躁到如此地步,未免讓人覺得二皇兄是心虛。”
蕭鐸氣的臉抽筋,“你才心虛,我有什么好心虛的,我根本就沒有與何夫人在御花園見過面,更不要說談話,他的這些話,分明就是有人蓄意指使,想要謀害我罷了,我如何不怒,為何還要等他說完!”
說著,蕭鐸轉頭,“父皇,蕭恪目無尊長,出言不遜,污蔑兒臣,兒臣懇請父皇杖責蕭恪,逼問真相。”
杖責二字出口,顧玉青眼底寒光就洶涌而出。
不知為何,這一瞬,她看蕭恪,就猶如看自己的嫡親弟弟,見不到人欺負他,見不得他受委屈,情不自禁說道:“二皇子殿下怕是急糊涂了吧,殿下是陛下二字,九皇子殿下同樣也是,如今九皇子殿下不過是說出那日所見所聞,二皇子殿下就要讓陛下杖責九皇子殿下,不知道的,還以為陛下有多偏心,以至于如此不公平的對待自己的兒子。”
明知最后一句話,說的激烈,可顧玉青到底就是沒有忍住。
覷了一眼皇上微動的神色,顧玉青又道:“二皇子殿下涉嫌唆使陸久政綁架我,險些讓四皇子殿下與我被山洪淹沒喪生翠屏山,這樣的事情,人證物證具在,陛下都沒有杖責殿下,以讓殿下在刑罰之下說出真相,殿下到是說出這樣得話來,也不怕傷了陛下的心嗎?”
瞧著陛下眉頭那抹不悅散去,顧玉青心頭微松,總算是為方才情緒失控宣之于口的過失,彌補了回來。
顧玉青說的激動,卻渾然不覺,在她出言維護蕭恪的時候,蕭恪下垂的手,捏成的拳頭究竟有多緊,眼底那層如同海上一樣的霧氣,究竟有多濃。
羽睫輕顫,到底還是咬牙將滑到喉頭的那兩個字吞了回去,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顧玉青沒看到,可一直細細觀察著蕭恪的蕭煜,卻是將這些盡收眼底。
待顧玉青語畢,蕭鐸還未及反撲,蕭恪仿佛見縫插針一般,又道:“兒臣還聽到,何夫人與二皇兄提及什么大方寺,說只要料理了顧臻,大方寺就能如何如何,何夫人聲音小,說話口音又極重,兒臣聽不真切,隱隱約約的,也就這幾句是清晰的。”
“二皇兄聽了何夫人的話,就向她保證,說扳倒顧臻他勢在必得,讓何夫人盡管放心。”
“你胡說!”這一次,蕭鐸再也克制不住心頭的軒然怒火,直挺挺跪著的身子嗖的站立起來,直抵蕭恪面前,指著他的鼻子一聲怒吼,抬手就要朝蕭恪臉上招呼去。
顧玉青頓時心急,也不知是哪里來的莽撞勇氣,霍然起身,幾乎只用了一步,就走到蕭恪面前,抬手一把扯了蕭恪的衣袖,將他拽到自己身后,仿若老鷹護小雞一般,死死護住。
可蕭恪雖然只有十歲,身量上,卻是快要與她不相上下了。
猛地被顧玉青一拽,蕭恪頓時身上猶如閃電襲過,身子一顫,整個人僵木住,任由顧玉青擋在他面前,霧氣騰騰的眼睛直直盯著顧玉青的后背,低垂的羽睫遮擋了眼底的情緒翻滾,嘴角微翕,可那兩個在心頭呼喚過成千上萬遍的字,始終被他用盡全身力氣壓制下去。
顧玉青橫在蕭鐸與蕭恪之間,仰頭咄咄看著蕭鐸,“二殿下,御書房內,當著陛下的面,你就要行滅口之事嗎?你視陛下威嚴于何物!”
顧玉青說的氣勢凜凜。
蕭鐸卻是怒目圓睜,“顧大小姐未免太過危言聳聽,本王不過是要教訓一下這個胡言亂語的小子。倒是顧大小姐,本王到不解,顧大小姐與小九向來沒有來往,怎么你卻如此心急的護著他,難道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情?”
聽到蕭鐸這樣充滿戲謔的語氣對顧玉青說話,蕭恪眼睛微瞇,就有如針芒一樣的寒光迸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