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顧玉青此言,小寶頓時瞪眼,一手叉腰,一手指了顧玉青,“后悔?你可是大人了,說話怎么能不作數!你說話做事之前,難道就不先想清楚嗎?你難道不知道,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容不得后悔?”
顧玉青瞧著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驀地就想到了天機。
比起小寶的言辭犀利,天機簡直遜色啊!
心頭一抽一抽笑了幾下,顧玉青就道:“我后悔,是因為你說,金窩銀窩不及自己狗窩,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你在你家無拘無束,住到我家,卻是要受各種規矩的束縛,那樣,當真委屈了你。”
小寶立刻擺手,瞪著黑閃閃的眼睛,“不委屈,不委屈,一點不委屈,能住到赤南侯顧大將軍府里,村里的那些人,估計要眼紅死了,怎么會委屈,無上榮耀!”
無!上!榮!耀!
這四個字從還沒個炕沿邊高的小寶嘴里說出,頓時惹得滿屋子人哈哈大笑起來,當然,姜媽媽除外,她心里都要惆悵死了,怎么就生了這么個孫子。
說起話來……完全不像他們周家的人!
她是個老實人,死了的老頭子更是木訥少言,兒子更是一天也說不出幾句話來的,唯獨這么個孫子,就跟個人精似得。
若不是親眼看著小寶他娘將他生出,姜媽媽簡直要懷疑,這孫子是不是抱錯了那個達官貴人家的小少爺!
得小寶此話,顧玉青心頭失笑,卻是斂了面上笑意,道:“你當真愿意住到我家?”
小寶點頭,“愿意愿意愿意,一百個愿意。”
“你愿意守著我府上的規矩?”
“愿意愿意愿意,一百個愿意。”
“那你愿意讓你的父親做我的馬夫嗎?”鋪墊半天,顧玉青終是將這至關重要的問題拋了出來,不禁凝著小寶,等他回答。
這孩子小人精似得,根本不按套路不按常理出牌,縱是能揣測端王揣測蕭鐸,可顧玉青完全揣測不到小寶的內心活動。
“愿意愿意愿意,一百個……”小寶小雞啄米似得點頭,可話說到一半,就感覺到不對味,立刻打住話頭,“你讓我爹給你趕馬駕車!”
眼睛瞪得溜圓,滿面匪夷所思,仿佛顧玉青在說什么驚天動地的誑語一樣。
面紅脖子粗,小臉憤憤,猶如受到極大地羞辱,看著顧玉青的目光,也帶了幾分不善。
顧玉青嘴角一顫……就知道這孩子會反抗,饒是鋪墊了半天,結果他的情緒還是這么激動。
姜媽媽正要上前去扯小寶,顧玉青一個眼神飛過,嚇得姜媽媽手一抖,立刻止住動作。
顧玉青不動聲色的看著小寶,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讓他激動的心緒略略沉淀,才又說道:“你們住我家,總不能白住的。”
小寶緊繃的面上,嘴角就是一抖,“我們不會白住的!”小小的拳頭緊握,怒目圓睜。
顧玉青就道:“那你說說,若是不白住,你打算怎么辦呢?”
小寶頓時朝姜媽媽看過去,中氣十足說道:“奶奶,告訴她,我們不白住,我們要如何辦呢?”
吉祥如意頓時聳著肩膀笑起來。
這樣的問題,姜媽媽自然回答不上來,為了免得姜媽媽破壞了自己蓄意鋪砌的路,顧玉青接了小寶的話,說道:“你祖母先前的打算是,你們一家住在我家,但是你主母得在我的院子里做事。”
小寶頓時“啊?”一聲慘叫。
顧玉青接著就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是愿意讓你父親給我駕車,還是愿意讓你祖母這樣大年紀還要干活。”
小寶噘著嘴一陣哼哼,“就沒有別的選擇嗎?”
顧玉青點頭,“有啊,別的選擇就是,你們不住我家,當然,這樣的話,你也就不能沾染英雄氣息了,眼下我父親遠征在外,屆時回來,必定戰功累累,你們若是住下,說不定你能得了我父親的喜歡,讓他親自調教你幾日也是有的。”
顧玉青蠱惑的說道。
聽著顧玉青的話,小寶眼中火熱立刻灼灼起來,不待顧玉青語畢,小寶肉呼呼的小手一揮,閃著黑漆漆的眼睛,道:“好,這件事,就這么定了,讓我爹給你駕車,做你的馬夫,算我們住在你家的……算住在你家的……”
思來想去,小寶也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
不過,不待他想出那恰當的詞語,吉祥就逗他,“你就這樣將你爹給出賣了?”
小寶滿面無可奈何的表情,“也不算是出賣,等我做了大將軍,他就能跟著我風光,這也算是他為了讓我做大將軍,暫時的犧牲吧。”
一個五歲的小童,張口閉口皆是大人都說不出的遣詞用句,顧玉青簡直覺得,眼前的小寶分明就是被神仙附體了,若不然,他這些話,到底是從哪學來的!
閑話幾許,和姜媽媽與小寶有說有笑,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宵禁時分。
黃嬤嬤引著姜媽媽和小寶到早就備下的院子歇息,吉祥如意則是服侍顧玉青歇下。
為了讓姜媽媽一家來住的舒適,顧玉青特意收拾出一個小小巧巧的院子,配了一個丫鬟在姜媽媽跟前伺候。
且不說姜媽媽是她的乳母,本就該她榮養,單單上一世,周慶德的救命之恩,她就不得不報。
姜媽媽的兒子原名周慶德,只是行走在外,他怕人因著名字打聽到他母親曾是赤南侯府長小姐顧玉青的乳母,對其加以利用,故而在外人前,他總是自稱周秉德。
對于這一點,顧玉青倒是深知,正因為知曉,所以心頭更是感激他們的這一份體貼。
一夜無話,顧玉青這里,重生以來,盡管夜夜安眠,可今日一覺,卻是因著蕭鐸的事敗,因著姜媽媽的到來,因著小寶的討喜,睡得格外香甜。
枕邊一枚上古玉佩,似有若無,散發著光澤,只是以往的淡藍色光澤,在今夜,卻是變成了粉紅色一團,仿若天邊的火燒云。
她睡得安穩,可蕭煜那里,卻是有點不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