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她壓下震驚和羞怯,終是鼓足勇氣抬眸去看這個讓她面紅心跳情絲飛蕩的男人的時候,卻是落目看到蕭煜手中拈了一朵原本她戴在頭上的山茶珠花,眼底閃著如同碎鉆石一般的奕奕光澤,含笑看她。
“這個不好看,等我回來,給你買個好的。”說著話,蕭煜將顧玉青那朵珠花朝懷中一藏,轉手又捏顧玉青滾燙的臉,“等我。”
兩個字,伴著滾燙的溫度,爬進顧玉青的心房,嬌羞和甜蜜涌動,情不自禁,顧玉青頂著兩個紅彤彤的臉蛋,低頭垂眸,任由蕭煜溫熱的手指捏在她的臉頰上,喃喃一聲,“好。”
心房開出一串粉紅色的花,花瓣紛飛,漫漫揚揚。
剛剛還羞得抬不起頭,及至語落,隨著蕭煜一聲“我先歸隊,你乖乖等我”,他帶著溫度的手指離開她的臉頰,顧玉青蓄滿的甜蜜的心頭頓時一滯,迫不及待,抬眼就去追蕭煜的身影。
等她目光落在蕭煜身上時,蕭煜已經穩穩當當坐在馬背上,顧玉青這才看到,蕭煜的斜后方,緊跟著的是董策,正抬頭朝她的方向看,目光閃閃,帶著賊笑。
下意識,顧玉青不禁閃了身子朝后微縮。
緩出一口氣,等她再次探頭朝外看,蕭煜和董策已經行出城門。
將才分離,甚至蕭煜的身影還在她的視線內,顧玉青卻覺,思念早在不知何時,已經成災。
蕭煜還未離開京都地界,她就開始巴巴盼著他趕緊歸來。
倚欄而立,怔怔望著漸行漸遠的大部隊,凝神良久,忽的意識到自己這一念想,顧玉青登時抬手輕撫飛燙的面頰,眼底羞澀濃郁粘稠。
吉祥賊兮兮的笑,“小姐,人都看不到了,回吧。”
被吉祥一聲喚,顧玉青神思略略回轉,情愫漸收,耳邊充斥著麗景閣外傳來的嘈雜聲音。
鎮壓暴動平息民怨的大軍開拔,不少軍中家屬前來北城門送別。
方才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蕭煜身上,顧玉青沒有留意麗景閣外的那些百姓,此刻心思收斂,樓下兩個婦人的話便一字不差落入顧玉青耳中。
“張家大嬸,你兒子此次也去陜西?”
“可不是,天殺的,皇上怎么這么不開眼,選誰去不好,偏偏選了個就知道吃喝玩樂的四皇子,你瞧瞧,我這眼睛都哭腫了。”
“哎!可不是,那四皇子,除了會遛鳥打兔子,還會什么!你瞧瞧剛才,眼看大軍出城,他還有心思在天上飛來飛去,跑到麗景閣去喝杯茶,這不是拿賑災當兒戲,又是什么!”
“他那是顯擺他的武功呢!就那兩下子,也值得顯擺,不就是從馬上飛到麗景閣的三樓嗎,能得他,就跟他會登天似得!”
“聽說那邊民怨重重,暴動一樁接一樁,鬧得可兇了,他去了,就這點花拳繡腿,頂個屁用,還不得讓暴民把腦袋給擰了。”
顧玉青聽著,臉色倏地一白。
吉祥登時道:“小姐別聽她們渾說,四殿下什么樣,小姐再清楚不過,這些無知婦人,就會禍亂人心,奴婢去把她們攆走。”
吉祥說著,就要轉身。
顧玉青一把攔住她,“且聽聽再說。”
顧玉青如是,吉祥只得頓腳,一張小臉,被氣的憤憤。
“暴民會不會擰掉他的腦袋我不知道,可你想啊,他一個皇子,素日又是個貪玩沒體統的,去了陜西,哪顧得上賑災,早就玩野了,可憐只可憐我兒子,要沖鋒陷陣,沒個好統帥,還不知道……”說著,開始露出哭音兒。
“張家嬸子,你不說,我還沒想到,只以為這四殿下不學無術,要攪得陜西越發民不聊生,卻是沒想到這一點,那我家男人豈不是……”說道此處,她的聲音里帶出了莫大的惶恐,這份驚恐難安催的她語不能聲。
再多的議論,不過如此,聽多了,反反復復,都是一個意思。
令人心跳意亂面紅耳赤的情思被這議論聲一下一下沖擊,直到那份滾燙的溫度回歸常態,顧玉青心頭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
擰眉從窗邊離開,直回赤南侯府的馬車。
一路上,顧玉青眉頭緊鎖,面色凝重,雙目緊閉,倚靠在背后的松花靠枕上,一言不發。
見她如此,吉祥如意只當她是因為那兩個婦人的議論心頭不安,擔心牽掛四皇子,有心相勸,可卻無從開口,只焦心的將手中絲帕一圈一圈纏繞在手指又復松開。
顧玉青卻是隨著馬車搖搖,思緒漸深。
這兩個婦人所言之語,怕是代表了此次行軍的絕大多數軍屬心態,百姓之言,雖不入耳,卻是最為直接。
百姓都知道的道理,作為一貫將蕭煜捧在手心寵愛的皇上,難道就不明白?
就算是聽了韓朝恩的話,要歷練打磨蕭煜,可蕭煜初次擔當重任,又是去那樣危險的地方,難道皇上就不怕他出什么意外?
那可是去鎮壓暴動,就算鎮壓的成功,也容易被有心人借題發揮給他扣一頂殘忍無道踐踏人命的帽子,更不要提,但凡事敗,輕則被人指責無能重則惹得民怨愈重,甚至丟命。
按照常理,最合適的做法,難道不是派一個有經驗的大臣作為主將統領一切,而蕭煜,本著學習歷練的身份,從旁參與!
皇上怎么就讓蕭煜一人擔下重任,全權負責了呢?
這到底是皇上有意為之,還是不得已為之?
皇上并非無主見之人,絕非因為韓朝恩幾句話就輕易動了念頭,到底是什么促使皇上下了這樣的決心,把蕭煜一個人扔到民怨沸騰暴動四起的陜西!
若是平常,顧玉青或許心頭沒有這樣敏感多疑,可眼下,滄瀾國精銳營的人與七皇子墨燼的人齊聚保定府,必定帶著不為人知的陰謀,這讓顧玉青怎么能安心。
眼看墨燼作為吊唁使臣就要入朝,蕭煜卻是被指派到遙遠的陜西,這其中到底有沒有滄瀾人的陰謀,陜西的暴動,究竟是單純地民怨暴動,還是被人蓄意唆使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