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曄的突然出現,軍馬一事突然被公之于眾,原本的秘密倏忽間曝露在赫然大殿之上。
驚恐慌亂過后,苗疆八王飛快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并針對皇上的弱點,迅速找到突破之口,誅心之言,張口就來。
穆崢易深諳苗疆八王的意圖,本就駭然,再加他竭力偽作,更是渾身顫抖,一副受到滅頂之災的惶恐樣子,抿抿發干的嘴唇,道:“陶大人此言,對我們父子,是何種后果,陶大人可知?”
驚懼之色,浮于面上。
而尚先前尚無動作的穆崢邵,終是后知后覺回過神,當即身著大喜紅袍,起身繞桌而出,急急跪倒穆崢易身側,磕頭道:“求陛下恕罪!”
皇上眼皮劇烈一抖。
他之所以厚待苗疆八王,不過是為了一個大度賢德的名聲,若非什么實在天理難容之事,就算是為了這個已經被他傳出去的名聲,他也不能將他們父子直接處決,最多責罰一頓。
偏偏苗疆八王和穆崢易張口便是這樣的話,直接將他架起。
苗疆八王抬頭覷著皇上的面色變化,心頭涌上一絲竊喜。
當年,他之所以能從宮中成功逃生,就是因為這高座之上的男人極度的看重那并不真實的顏面,現如今,他有把握,他一樣能逆轉。
不露痕跡,與穆崢易相視一眼,父子多年的默契讓他們一瞬間彼此達成共識。
然而……苗疆八王終究還是誤判了一點,他直接面對的人,并非皇上,而是……陶曄!
在苗疆八王和穆氏兄弟暗藏玄機的話音落下,不及皇上作答,陶曄就滿目憤怒,看向苗疆八王。
“八王這個話是什么意思,我倒是蠢鈍,明白不過來,我不過是將我所知道的事實回稟陛下,且不說,這回稟是不是栽贓陷害,單單一點,你說你現在的處境身份微妙,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這話何意?”
“你一個覆滅之國的幸存王爺,多年不露蹤跡,卻是突然入京,要代表苗疆向我朝朝賀新春,你且給我解釋一下,你這朝賀新春的身份,是什么?是附屬之臣還是他國之主?”
“你如今,我朝陛下多番垂憐寬宥,將京都最為繁華的杏花巷三十六號院指給你做你的暫歇之地,如此恩寵,可謂隆盛,你卻紅口白牙,說你處境微妙,萬劫不復,你還有沒有良心?”
陶曄放聲質問,聲音如戰場擂鼓,一聲一聲,激蕩在大殿上空,聽得滿座賓客熱血沸騰。
齊刷刷所有目光無聲落向苗疆八王和穆氏兄弟。
是啊,你倒是說啊!
皇上簡直想要為他這個二愣子朝臣擊掌三聲。
這種發自肺腑又分量十足的回擊,他原以為會出自蕭煜之口,畢竟,按照往常管理,這個時候,蕭煜都是要坐不住的表現一番的,然而,他怎么也沒想到,真是人外有人啊!
苗疆八王更是想不到,陶曄居然中氣十足的當著皇上和一眾朝臣的面,如此質問他,更是將他方才端著的心思,毫不留情直接戳穿。
說到底,他的身份,到底還是一個王爺……陶曄怎么敢!
陶曄的問題,他一個字也回答不上來,心思讓戳穿,更是讓苗疆八王連連變臉。
氣息幾次凝滯,苗疆八王滿面委屈,直直朝皇上看過去,“陛下,臣到底也是個王爺,陶大人實在……”哽咽之聲涌上,他一副說不下去的樣子。
陶曄卻是直接將話揭過去,“你這是要哭嗎?你哭吧,哭完我們再說!”
苗疆八王……一口老血涌上喉頭,堵得他胸口直疼。
穆崢易和穆崢邵更是……先有西山大營副統領,再有這陶曄,一浪更比一浪高……
兇狠的瞥了苗疆八王一眼,陶曄轉頭,直直對上皇上,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陛下,臣所言皆是事實,臣素日如何,想來陛下深知,若是未經核實,臣斷然不會奏到陛下面前,更何況,正如苗疆八王所言,他身份微妙,臣更是慎之又慎,所以……請陛下立刻下旨,將苗疆八王抓起來審問。”
“你……”苗疆八王頓時氣得整張臉都在抖。
陶曄回瞪他一眼,“你居心不良,偷偷向養馬場投放軍馬,我朝上下,就連村野百姓,都有理由懷疑,你同先前謀逆的苗大苗二,是一伙的。”
說著,陶曄轉頭看向皇上,又道:“陛下,還有一點,臣剛剛忘記了,就是苗疆八王的大公子穆崢易,近日頻頻在京都煙花地與人大打出手,據說,是為了尋找一個叫白薇的姑娘。”
“臣若是沒有記錯,這個白薇,就是當時受皇后娘娘和苗大苗二之間的聯系人,謀逆之罪,不容置疑,這個穆崢易卻是滿京都的尋她,難道不可疑嗎?”
“白薇不是死了?”陶曄語落,蕭煜說出所有人的心聲。
陶曄面色淡然,道:“不排除當時沒有死透,被人從亂葬崗救了。聽聞,這個白薇,現在是某個煙花地熾手可熱的人物。這一點,臣只是有所耳聞,還未證實。”
白薇之事被陶曄忽的提起,穆崢易驟然心頭大顫,可他想的,卻是與苗疆八王不同。
連陶曄都說,白薇有可能當時沒有死透,事后被人救了,那白薇,當真便還活著。
尋了數日無果,穆崢易幾乎都要懷疑,他在八珍閣發生的事,究竟是事實還是夢幻,此刻,再無疑心,徹底篤定,他的白薇,的確活著。
穆崢易心思滾過,陶曄卻是緊追猛打,“陛下英明寬厚,可是,對這種奸惡之人,寬厚就是縱惡。”
“陛下,臣雖是茍延殘喘,可尊嚴還是有的,臣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陶大人金嘴銀舍,臣口拙,說不過他,臣懇求陛下召了養馬場的人來,當面對質。”苗疆八王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所有的恐懼不安和怒氣,對皇上道。
苗疆八王篤定,只要將那養馬場的人傳到,蕭煜就被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引出。
只要將蕭煜拋至大家面前,他的危險,便迎刃而解。
可恨,他不能自己將矛頭指向蕭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