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一眼看去,就見顧玉青恰好遞了一個眼色過來。
登時心口一縮,指尖顫了顫,略一思忖,抬頭對那年輕小廝道:“放肆,你不過一個趕車的車夫,也敢和管事叫板,他的話,何時輪到你來質疑了!管家跟著王妃打理滇陽王府的時候,可是深得王妃信任,你這是質疑王妃呢還是質疑管家呢!”
青梅素日溫吞,可并不代表她就不會言辭犀利。
不過是心不在此,懶得罷了。
如今得了顧玉青的示下,自然便將自己鋒利的一面露出。
那小廝登時被青梅說的面紅耳赤,可他也算是有血性的,尤其是今日之言,早就將管事得罪,若是此時退縮,勢必被管事打壓懲治,結果如何他早就料到,與其等死,還不如一搏。
心思打定,便大著膽子道:“你當然如此說了,管事提議的人可是你,這么些能干的,不見管事提攜旁人,怎么偏偏就提攜了你,據我所知,你可是王妃屋里長得第一俊俏的丫鬟!”
他這話里是何意思,直白的不能再直白!
人群里,登時爆出轟的下流笑聲。
青梅被他的話氣的臉色一白,咬唇恨恨朝他看過去,這是真的怒了。
她這一怒,王妃跟前一等丫鬟的威嚴也必現無疑。
那小廝頓時眼角一抽,不由脊背有些發麻,四下起哄的笑聲,倏忽而止。
顧玉青眼見青梅的氣場竟然比那管家的都足,那個敢于叫板的小廝,頓時被青梅嚇得大冷天額頭冒出一層細汗,瞧這樣子,怕是不敢再和青梅杠下去……
這怎么行!
內宅之事,一向都是東風壓倒西風,或者西風壓倒東風,如此才能安寧,若是兩風勢均力敵,那便是要刮起颶風。
眼下,她要的就是這股颶風,渾水才好摸魚。
可那小廝,明顯不是青梅的對手……
顧玉青連忙以帕掩嘴,一聲輕咳。
青梅聞言,眼角余光立即似有若無瞧過去。
顧玉青紅唇微啟,掃一眼眾人,最終目光落在那小廝身上,凝他一瞬,道:“你叫什么名字。”
能被主子選定來趕車的,都是腦子頗為活絡的,畢竟車夫除了趕車,還有一個重要的差事,那便是替主子搜集一些其他府邸的消息。
那小廝得了顧玉青如此一問,再看顧玉青的神色并無惱意,頓時心頭一跳,揚著嗓子道:“奴才大名陸富順。”
隨著話音兒,手心滲出一層密汗。
顧玉青莞爾一笑,“好,這銀票,就交給你了。”
陸富順聞言,登時一愣怔,天……
顧大小姐該不會是開玩笑吧!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竟然真的砸了他頭上了!
人群一時間轟的炸開,議論之聲沸反盈天,說什么的都要。
只是,最驚詫的,不是陸富順,而是管事,顧玉青的話就像是一記耳光,直直打在他的臉上。
顧玉青竟然當著一眾下人的面,拂了他的話,這不是折損他的威嚴,是什么……
登時青筋暴突,拳頭一握,惡狠狠轉頭看向顧玉青,“顧大小姐,你不過是我家王妃吩咐下來過來傳話的,怕是沒有資格插手我家的家事吧,這里可不是赤南侯府,由著顧大小姐任意妄為。”
顧玉青挑眉一笑,“是啊,管事說的對,所以,我并沒有插手你們的家事啊!”
“沒有?剛剛顧大小姐說了什么話,大家聽得一清二楚,你當我們是聾子還是傻子!”
顧玉青朝管事憤怒的面上溜了一眼,“你是聾子還是傻子,與我何干!”
管事頓時……“顧大小姐何必……”
陸富順得了顧玉青的話,欣喜的一時間回不過神來,將將是壓下狂跳的一顆心,眼見管家如是,自然是害怕到嘴的鴨子飛了,立刻提腳上前,嗖嗖幾步行到與管事面對面的位置站定。
“管家莫不是忘了身份!和你說話的,可是赤南侯府的顧大小姐,管家莫非把人家當成咱們府邸的下人了,說話這般不客氣。這若是傳出去,管家就不怕給王妃和咱們小姐惹麻煩!主子說話,做下人的執行就是,何時咱們滇陽王府的下人這樣沒教養了,居然敢公然指責質疑主子!”
不過一個小小的馬夫,管事何曾睜眼瞧過他。
如今,竟然與他面對面指著他鼻子教訓他,真是反了……“放肆!”惱怒沖頭,管家抬手就朝那小廝腦袋打去。
若是往日,陸富順自然不敢還手。
可今日……他背后就是吉祥手里端著的那一疊銀票!
有錢能使鬼推磨……管家剛將手舉起,陸富順抬手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陸富順生的人高馬大,又年輕力壯,管家莫說此時病著,就是沒病,一把年紀,他也不是陸富順的對手。
加上陸富順又用了大力氣,管家登時臉色一白,疼的哎呦叫出一聲來。
這可是當著一院下人的面啊……
顧家羞惱難耐,可又疼的冷汗直冒,掙脫不得,只咬牙切齒怒道:“你小子好大的夠膽!快點放手我還能念在你一貫勤勉的份上,饒你一次!”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陸富順當然知道,他若不將銀票拿到手里,等著他的是個什么結局,如何肯放手,不僅不放,只將手上力氣越發用的大。
管家一張臉,疼的寡白,連張口怒罵,都帶了顫音兒,“來人,還不把這個不知王法不知規矩的雜種給我拉開!”
剛有人要執行,陸富順就嘿嘿一笑,“我可是顧大小姐點名要替王妃保管銀票的人,你們自己掂量!”
頓時……這句話該有的效果立竿見影,那幾個欲要上前的人,縮了縮脖子,再無下文。
王妃不知道要住幾日才回來,沒有銀子,他們要餓死啊!
陸富順和管事……誰對誰錯,王妃回來自有定論,何必跟自己個的肚子過不去呢……
眼見無人動作,陸富順嘿嘿冷笑,轉頭看向管家那張死白的臉,道:“您老人家還是安心養病吧,放心,我一定不缺您吃喝!”
說著,將管家的手重重甩開。
管家到底是年紀大了,又臥床幾日,身子虛的緊,經不住他這一甩,踉蹌著就朝人群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