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心中大駭,腦中躥過無數個想法。
從自己接到這父子二人不合常理的口信開始,到這幾乎無人的春風樓,再到自己被蒙住眼睛堵住嘴巴抬來床上,這樁樁件件讓她一直頗為在意的事如今一聯系,她立刻明白過來。
這是入了別人的套了!
她心里此時除了惶然,更有無限的恐懼。
看來不僅僅是這春風樓的主人與荀樂父子有私,對方是也知道自己與他們……
所以才敢做此局請君入甕啊。
若是一個下賤的娼妓,何敢有這么大的膽子將她誘騙至此?
最壞的情況,就是背后有個知曉這一切且權勢頗大的人在籌謀啊!
這個猜測,讓魏氏的身體一瞬間陷入僵硬,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十分,渾身的肝臟都已經碎裂了。
她、她該如何是好?
“心肝,你怎得如此緊張?又不是第一回了。”
荀仲甫有些奇怪,伸手摸了摸魏氏的臉,卻摸到了她額頭上的層層薄汗。
魏氏回過神,拼命掙扎扭動著,想讓荀仲甫快些拿開塞自己嘴的絹布,好讓自己提醒他幾句。
可荀仲甫根本無法理解,還覺得這是她的情趣。
魏氏正想辦法再好好提示提示他,此時門卻又被推開了。
這會兒來的,正是登聞檢院朝議大夫荀樂,荀仲甫的父親。
荀樂頗有文人氣度,長髯隨著微風輕擺,很是仙風道骨。
荀樂見這滿屋子黑漆漆的很是不悅。
他悠長的嗓音響起:
“如何不點燈?”
魏氏頓住了。
是荀樂來了……
誰能知道這這位擁有如此嗓音和翩然風度的荀大人,其實私下里會有那樣多的怪癖?
魏氏心里對他這衣冠禽獸的不齒更勝其子。
好在月光明亮,沒有燈火也不礙事。
可就是這樣昏暗的光,即便他們與魏氏面對面,也只能看個形貌大概,不能分辨出蒙著眼睛的她到底是誰。
荀樂與荀仲甫父子做這樣的事已經很駕輕就熟了,當下沒有多說話,兀自解了衣服就要去擺弄魏氏。
魏氏不斷掙扎,可這兩父子卻絲毫沒有察覺此人不是絲絲。
荀樂一只手甚至還探進了她的領口,只說:
“這絲絲,怎地肌膚不如上回水嫩?”
這話里還帶了兩分嫌棄。
絲絲在官妓中,并不是姿色最美之人,可她一身雪肌玉膚,卻是極有名的。
加之以色侍人者,常重保養,為了自己的肌膚,絲絲時時都要花大價錢照管。
自然不是魏氏可比的。
可荀樂就是發現了這處不同,也沒有多做深究,反而立刻與嘿嘿笑著的荀仲甫低語了幾聲。
好在荀仲甫終于愿意拿開魏氏嘴里的絹布了。
他一邊還在口中說著:
“心肝,還是聽你的哭喊來得給勁,你且輕些,不要叫旁人聽見……”
魏氏額上的冷汗早已滑入自己的眼睛,又很快被眼睛上蒙著的布擋住。
等嘴巴終于重獲自由,魏氏覺得自己的下顎都已經有些僵硬了。
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也不知是誰俯身以口就她。
魏氏忍下惡心,忙偏頭到一邊,尖聲喊道:“我是魏氏,荀大人請看看清楚!”
這一聲叫,直刺進色欲上頭的父子二人心里。
兩人瞬時呆住了。
荀樂如一盆冷水罩頂,比兒子先一步反應過來,忙大叫:
“點燈!”
可這里哪里還有燈?
荀仲甫也呆若木雞。
自然是有的!
倏然間,房門被大大地推開了,帶起了一陣輕風。
荀樂父子眼睛一花,被驟然耀眼的光芒閃得睜不開眼睛。
門外已有響聲,還有男子呼號吹口哨的聲音。
魏氏愣愣地張著嘴,腦中空白一片。
除了口中絹布被拿去,她的眼睛、手腳依然不得自由,自然也不能看清這陡變的形勢。
荀仲甫回過神來,驚叫了一聲,忙湊著這光亮要去尋自己的衣裳。
他的父親荀樂卻比他聰明些,忙捂住自己的臉要蹲下去。
門外的人嘻嘻哈哈地開始笑:
“當真齷齪,哪里來的匹夫,兩人玩一個女子,還捆成個粽子樣,真真是……”
“我等不如他們啊……”
幾人說著葷話,好整以暇地堵著門口,他們不是別人,就是平時游手好閑,哪里有熱鬧便往哪里擠的閑漢們。
“他們喜歡摸黑行事,來來,我們且照他們一照。”
有人如此提議,他們便提著手里的燈魚貫進屋來。
當下屋里的情形更是看得一干二凈,甚至被荀仲甫倒在床上的,那些絲絲私藏的猥瑣器物都暴露在人前,更是引來一陣嬉笑。
荀仲甫驚得大叫:“站住!站住!爾等豈敢私闖入此!”
眾閑漢哪里肯聽他,有人啐道:“絲絲姑娘今日不在家,卻被你們這不知羞恥的摸進來行事,好不要臉,不知是哪家的衣冠禽獸。”
其實他這話也沒說對,荀仲甫此時哪里有衣冠。
隨著室內的燈火通明,躺在床上掙扎扭動著身軀的魏氏被人照了個一清二楚。
她還未來得及被解盡衣裳,門就被人撞破了,時間掐地很準,因此不至于春光外泄,相比而言,倒是荀樂父子更顯狼狽。
有人嘖嘖地透過帳幔去望著床上女人的身姿流口水,有人嬉笑拉扯著去用手上的燭火照荀樂父子。
屋里亂成一團。
荀樂一把年紀了,遮臉的手被他們扯下,一張臉皮漲得青紫。
有人呆了呆,立刻驚叫:“這是登聞檢院的荀大人!”
登聞檢院和登聞鼓院本就是設置為庶民直接上書伸冤、求賞、獻策,與天子溝通的地方,因此比之別的衙門,更貼近百姓。
也無怪百姓之中有人能一眼就認出荀樂。
旁邊一人也驚叫,“這確實是荀大人之子!”
閑漢們都驚住了。
他們還以為趁夜摸黑在絲絲房中行樂的,是膽大包天的賊人,卻不知會是朝廷大員和其公子。
饒是在市井見多識廣的閑漢們也都驚了目瞪口呆。
乖乖,這貴人們玩起來還真是葷素不忌,比他們庶民奔放多了。
這些人,當然是絲絲和傅念君早就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