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真想問問絲絲,她的腦子,是不是和剛才樓下那混賬一樣,有點毛病?
她為什么以為自己會有能力把壽春郡王周毓白給她弄過來……
絲絲打量著傅念君慢慢變化的臉色,心里有些害怕。
她抿了抿唇,惶恐道:“傅二娘子,若是你不愿意的話……”
傅念君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是不愿意的問題,而是你以為我是什么人,壽春郡王豈是我能……”
把周毓白綁到春風樓里和她一敘嗎?
挾制皇子?
她是嫌自己的命不夠長嗎?
這個絲絲,胡說八道也該有個限度吧。
絲絲的臉上皆是失望之情,默默地垂下了頭,小聲道:
“傅二娘子,其實您誤會了,我乃下賤之人,不敢如何肖想郡王,不過只是心里頭有個念想,他若愿意在春風樓稍坐片刻,也是足夠了……”
周毓白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這一點傅念君不能否認,前世的周紹敏長得猶不及他,可卻已是東京數一數二的俊俏郎君了。
周毓白在青春之時腿殘軟禁,后來更是鮮有露面,自然世人就漸漸淡忘他了,但是光瞧周紹敏,世人也都知道,有傳聞其父淮王年輕時風姿更勝過他,并非一句虛言。
自古窯姐兒愛俏郎君,也無怪絲絲即便見慣了風流才子,也還是想睹一睹那俏郎君之最,也算是她做一行沒有遺憾了。
可傅念君知道宗室子弟有許多流連花街柳巷的,卻斷斷不包括周毓琛周毓白幾位皇子。
若連他們都不知道要約束己身,注意行止,天家還何以作為子民表率。
“你從何處認得的壽春郡王?”
傅念君忍不住問絲絲。
她實在想不到這云泥之別的兩人能有途徑相識,絲絲無論如何是不可能見過周毓白的。
既沒見過,那傳聞里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聽來就有些虛妄不著邊際了。
為著虛妄的一個傳聞執迷,有些可笑。
絲絲聽她這句話,仿佛就更加不好意思了,聲音又低了低,說道:
“是妾前不久得了一張丹青,乃是出自于樂山張姓學子之手,正是壽春郡王的畫像……”
傅念君舉杯飲茶,心中感慨:
好啊,這就是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天道有輪回,她今日可算是見識到了。
繞來繞去,竟還要說回那張畫像上去。
絲絲見她此般臉色,竟還不怕死地又添了一句:
“若、若是傅二娘子想要的話……”
“我不要!”
傅念君抬手飛快地打斷她。
這首開先河給周毓白畫畫的樂山學子張栩,和腦筋用在這方面的傅饒華,可真是給她帶來了多少麻煩啊。
絲絲微微張了張嘴,有點愣住了。
傅念君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問她:“你又是如何覺得,我竟有辦法能幫你約見壽春郡王?”
絲絲絞著衣袖,有些膽怯。
“傅二娘子,與壽春郡王……不熟嗎?”
“不熟。”
“可不熟的話,為何聽聞他曾親上貴府英雄救美?”
絲絲眼中是滿滿的不信。
傅念君終于知道癥結何在了。
剛剛才在樓下澄清了與齊昭若的事,她竟又硬被人和周毓白聯系到一起了嗎?
她何德何能?她是不是還要焚香禱告感謝上蒼?
傅念君扶著額頭,神情充滿疲憊。
她今日走這一趟,可真是個愚蠢的決定。
“你是否……是聽聞哪個宗室王孫說了些什么?”
傅念君的聲音含了兩分無力。
絲絲點頭,“聽聞傅二娘子在宗室之中還略微有些名聲……”
傅念君覺得自己的左眼皮跳了跳。
除了在齊昭若那個紈绔圈她聲名響當當外,現在竟也發展到宗室里人人都曉得自己的地步了嗎?
“我與壽春郡王,有過幾面之緣,僅此而已。”
她似嘆息般說著,顯然已經不打算再在這個話題上再做糾纏,又補了一句:
“此人性情并非如外界所傳,你還是盡早打消念頭吧。”
絲絲臉上難掩失望之情。
她先前還以為是傅念君的推脫之詞,可見她此般神情,就是再傻也該看出來這二人并非她所以為的那樣。
絲絲從小便在妓館中長大,與世間女子的觀念有所不同,在她看來,傅念君相貌人品如此出眾,那壽春郡王似乎也是人品俊秀,家世又匹配,他們二人,雖然尚未婚配,可就是有些什么,也是件極正常的事。
她也不指望能讓周毓白對自己有何留戀,不過是自己仰慕他,想能夠此生還有機會飽個眼福罷了。
但是傅二娘子這么說,她相信必然有所隱情,并非她聽來的那樣。
“如此,是妾身唐突了,傅二娘子勿怪。”
絲絲起身,向傅念君恭敬地行禮道歉。
傅念君搖搖頭,揉了揉眉心。
“換件事吧。”
絲絲想了想,只能老實說:“也無其他了。”
傅念君站起身,甩了甩衣袖,“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吧。”
但是轉念一想,她若下次提個要求是仰慕齊昭若之類的,自己豈不是又被她拽進坑里去了。
“這郎君之事,你莫要再提,來日方長,你仔細想想,不急于在這一時。”
絲絲點點頭應了,心中卻怪自己太過放肆。
傅二娘子這般身份的人,豈是你能想見就見的,以后可萬萬不能再提這個愿望之事。
只可惜那壽春郡王,竟無機會一睹其本人風采了……
好在那高價求來的丹青尚且在自己房里。
傅念君先行一步,帶兩個丫頭站在茶坊門口左側,等待著車夫把車從后門趕過來。
此時街上的人已稀少許多,不似剛才那般雜亂。
突然一架輕便的小馬車停在了她的面前,青布做帷,十分不起眼,可是傅念君一眼就看出這車轅轍簇新,木材上乘,車身極穩。
是刻意掩飾的樸素。
那駕車的車夫是個彪形大漢,滿臉絡腮胡子,樣子十分唬人,可是跳下車來行幾步路都能看出他訓練有素,必是貴人家仆。
“娘子,請。”
他行禮后只閃身讓道,說了這三個字。
理所當然地好像傅念君應當認識他和他家主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