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柳姑姑也是心急如焚,一個勁地催促著郭達,直煩地他差點從車上摔下來。
如此一來,最后的重擔只能落在郭巡身上了。
郭巡也是滿臉尷尬,輕輕敲了敲馬車壁:
“郎君,雨越下越大了,再下去怕是路都不好走,您看是怎么個說法?”
他在心里痛罵弟弟郭達不厚道,更罵單護衛不上道,尋常這樣的事怎么輪得到他來做?
打斷郎君和傅二娘子的好事啊……
他可真倒霉。
車中的人沒有立刻回復。
郭巡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才聽見車里的人悠悠地吩咐了一句:
“去天清寺避雨。”
這個時候,雨這么大,確實不適合再趕路,這里又是城外,泥路也不好走。
郭巡在心里松了口氣,轉頭立刻吩咐眾人動身往天清寺方向去。
可傅念君還坐在車里啊。
她得下去啊……
“郡王,我……”
她剛開口,周毓白就打斷了她:“你的車上不嫌擠么?”
這句話,竟是讓她與自己坐同一輛車的意思。
傅念君低頭嘀咕了幾聲。
周毓白就當沒聽見。
而那邊傅念君自己的車,哪里還有別的什么選擇,郭達一揮鞭子,車里的人摔個東倒西歪,柳姑姑就是再要喊叫,也是無人理會她了。
一路人傅念君和周毓白不再對這次的伏擊之事多做交流,兩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在琢磨。
到了天清寺山門口,傅念君才敢悄悄地掀開一條窗戶縫往外看了看。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可因為下雨,外頭更是顯得昏沉沉的。
這雨也沒有減小的趨勢。
仿佛看出了她的憂心,周毓白說道:“若是雨不見小,只能今夜住在天清寺了。”
傅念君心里咯噔了一下,轉回頭的動作十分緩慢:
“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周毓白挑了挑眉,只道:“你想回去?路上可能保證安全?我的人也不是鐵打的,淋著這么大的雨趕路護送你……”
“不敢勞駕。”
傅念君只說著。
“那么你自己回去?”周毓白道:“可還有命回傅家?”
他這句話里帶了幾分戲謔,可他們兩個都知道,這不是一句戲言。
那幕后之人安排的伏擊人手已退,可是并不能保證他們就沒有后續的安排了。
傅念君低眉。
幕后之人盯上她,很可能是意識到她這個人,給如今的局面帶來的變數。
在她的猜測里,這人比自己能夠預知更多的事。
從前的傅饒華他沒有放在眼中,可如今她只是對魏氏這一件事出過手,還做得算比較隱秘,他卻立刻盯上了自己,而不是傅琨傅淵,甚至不惜在今日安排下埋伏,這也算是一項證據。
傅念君有些自作多情地想,會不會在那幕后之人眼中,她和周毓白,是同等難度的、叫他不得不忌憚的對手?
礙著這層猜測,她也確實不敢再單獨上路。
她往后的日子,可能一天比一天危險。
傅念君苦笑了一下,“恐怕防過了今天,日后也難說。”
偌大一個傅家,不能說四面漏風,可是姚氏、傅梨華、三房、四房,甚至那個拎不清的淺玉姨娘,能下手的地方太多了,傅念君不可能全部顧及地過來。
當然相反的,對方應該也會顧及一下傅家的護衛,不大可能在府里下手。
傅念君打定主意,待明日回家后不出傅宅就是,等摸清了對方下一步的舉動再做打算。
周毓白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只說了一句,“只守不攻,便只能永居于劣勢。”
傅念君抬頭望著他,心里琢磨著他說這話,是打算如何出手。
周毓白卻對她勾唇笑了笑,一雙微揚的鳳眼之中光華閃爍,“何況此際在對方眼里,傅二娘子,你可已經是我的人了。”
“轟——”地一聲,傅念君整張臉頓時通紅。
他說的是什么話?
怎么這般輕薄!
這個人還是壽春郡王周毓白嗎?
他是不是什么別的混賬假扮的啊?
傅念君此時唯一的念頭竟是上去捏捏他那張臉,瞧瞧是不是本人。
周毓白卻安之若素,好像完全沒有傅念君那種羞窘,臉上一派正經,只點頭繼續說:“他要對付你,便是對付壽春郡王府,傅二娘子是個聰明人,何況又口口聲聲是要助我之人,與張九承張先生一樣,我日后還要多倚仗你的……咦,你的臉這么紅做什么?”
這最后一句,分明是故意的!
這混賬小子。
傅念君心里氣極。
他分明是想報了剛剛的仇吧。
他是覺得自己剛才被她“調戲”了,是要“調戲”回來嗎?
誠然傅念君剛剛的失態她并不覺得是調戲,而周毓白此際也正是覺得自己光明磊落地很。
她是他手下的人。
這本來就是事實啊。
是這小娘子先前總是想與他耍心眼,他一再縱容,如今她是耍不成罷了。
為了救傅淵,她是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幕后之人現在的目標可不是沖著傅家而去,而是她。
只有他能護她。
周毓白發現自己倒反而有些樂見這樣的情況,一種自己還沒動手拉,她就自己走到了身邊的感覺。
挺痛快的啊。
周毓白心情大好,便一掃適才臉上的陰霾,還湊近往傅念君紅得發燙的臉上瞧了一眼,只感嘆道:“傅二娘子,你是想到了什么?”
傅念君卻不是那等因他三兩句話就無力招架的小娘子,她別的優點沒有,就是臉皮厚啊。
她只看回去,說著:“我是在訝異,您怎么能將我與張九承張先生相提并論?”
周毓白蹙了蹙眉,只聽她又繼續道:
“我比起張先生來,難道沒有更賞心悅目一些?拉攏我做手下,確實是郡王你賺了。”
她大言不慚地甩下這一句,就飛快地鉆下了車。
天清寺已經到了,再不下去,外頭郭巡又該催了。
周毓白愣了愣神,就瞧見她兔子一樣跑得沒影了。
他輕輕哼了一聲,咕噥了一句:“又被她扳回一成……”
下次吧。
他勾了勾唇。
來日方長,總能贏回來的,他可不喜歡認輸。